林稚开车，韩望指路，车子一路开进市区最繁华的路段。

韩望带林稚来的餐厅离之前请胡安吃饭的地方不远，只是档次更亲民，既有排场也不会张扬到让人不安。

思绪这么一转，林稚不知怎么就想起刚才谈墨挥手跟她道别。

秦何知说弟弟黏人，但谈墨跟黏人完全不沾边，只要林稚表现出明显的拒绝，他就会立刻退到安全线以外，优雅又妥帖，完全一副修养良好的小公子模样。

林稚很难想象在他这个年纪就能够适当游移在关系的边界，还不让人反感。

不知不觉间，谈墨似乎将她原本放大的关系界限越缩越小，仿佛水无声无息漫过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早已经无路可退。

“林稚？”餐桌对面，韩望扶了扶眼镜，轻声询问，“想吃什么？”

林稚回神，接过菜单，微笑道：“学长想吃什么？”

一顿饭吃得无聊又刻意，其间林稚特意打听了联合画展的消息，不出她所料，韩望也只是知道基本情况，和校方希望达成的效果，至于最后的决断他自然没有话语权，不过对林稚来说也足够了。

倒是韩望开始聊起学校的八卦琐事，努力在跟林稚寻找共同话题，林稚从始至终都礼貌倾听，不时玩笑着附和两句，韩望自是十分开心，顺道打听林稚的个人喜好、生活习惯。

林稚自觉不适，但面上依然含笑。

韩望听说林稚会做饭，十分惊讶：“看不出来学妹这么贤惠。”又酸溜溜的，“你男朋友真有福气。”

他以为林稚这样的女人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会下灶堂。

林稚淡淡夹菜：“不是贤惠，为了自己吃得健康。”

韩望尴尬地扶扶眼镜，另起话头。

几句话便知不投机，晚饭结束后，无论韩望多执着要付账，林稚始终坚持AA制。

AA制有个好处，可以找借口拒绝下一顿饭，而不用再找机会请回来。

似乎是不甘心就这么散伙，韩望提出要送林稚回家，被林稚摇头拒绝。

而林稚也没有主动要送韩望回学校的意思，饭店门口，林稚礼貌告别，头也不回走向停车位，随性又洒脱。

……

韩望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快到就寝时间，校门口稀稀拉拉的学生正往宿舍走。仿佛还置身梦中，他特意放慢脚步，回味着晚饭的时光。

他从大学的时候就对林稚有好感，男人对温婉漂亮又有文艺气质的姑娘丝毫没有抵抗力，他也不例外。韩望没什么远大理想，就想组建自己的小家庭，踏踏实实过日子。

林稚之前优秀得让人不敢心生妄想，后来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韩望还以为她去出国深造，也早早的就断了念想。

如今又碰到她，他权当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指引。

韩望出自传统家庭，对自己的教师身份挺自信的，相亲的时候别人都会因着他这份工作对他高看一眼，听到林稚男朋友是做生意的，再看她一身不显山不漏水的穿着，以为是什么不起眼的买卖，何况商人哪有靠得住的，也就萌生了想挖墙脚的心思。

他正畅想美好未来，忽然听到有人冲他吹了声口哨。

借着路灯，韩望看到下午跟林稚在一起的男生……她男朋友的弟弟。

美院附近有不少饭店，主要针对学生，价格便宜味道也不错。谈墨就站在其中一家店门口，周身染上昏黄的光，像是跟韩望很熟似的，笑着打招呼，“送林稚回去了？”

“啊……”男人明明什么都没做，韩望只觉得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跟白天那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完全不同，此刻的他眼睛黑沉，倒像是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孤狼。

“没送……她自己开车回去的。”

韩望完全是教书男人的文弱模样，谈墨比他高出半头，迎面冲他走过来，气势迫人，韩望下意识后退一步。

转眼间谈墨已近在眼前，他双手插兜打量半天，满意一笑，“嗯，看来没喝酒，还行。”

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韩望下意识就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好惹。他悄悄拉开与谈墨的距离，试探问，“你……有什么事？”

“我跟同学在附近吃饭，顺便等你回来。”

“等我？”

“跟你聊聊啊。”

“聊……什么？”韩望愈发摸不着头脑。

“聊聊林稚。”谈墨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们同学里喜欢林稚的人是不是挺多的啊？”

“呃，别人我不知道……”

夜色下，谈墨的眸色愈深，凝出汹涌的暗潮，“那你呢？”

韩望浑身一凛。

下午球赛的时候他就发觉谈墨看他的眼神不是那么友善，但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不过是半大年纪的学生，最多是替自家哥哥看着嫂子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幽暗，让人变得怯懦，再次面对谈墨，他忽然不敢承认。

“我……不是。”

“不是？”谈墨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要是大方承认我还佩服你是个真男人，没想到这么怂啊？癞蛤蟆就去找青蛙，别妄想吃天鹅肉了。”

韩望被戳破了心事，脸涨得通红，索性有黑夜遮掩，才不让他彻底失去脸面。

“你说话客气点！”韩望梗住脖颈，硬是憋出这么一句，“你是溪大哪个学院什么系的，信不信我去找你们辅导员？”

“告老师啊，”谈墨没忍住笑出了声，“几岁了你，小学生？”

韩望又憋又气，彻底说不出话。

“我从小呢，最讨厌别人跟我抢东西，”谈墨仍是笑着，他看韩望的眼神，就像看舞台上故意惹人发笑的小丑，探究又同情，“这次是篮球，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碰林稚，你猜猜朝你飞过去的是什么？”

……

之后林稚又去了两趟学校，校方特别成立了专门负责展会的组委会，Floréal在溪城也算小有名气，办展能力宣传渠道都毋庸置疑，再加上林稚又是院长推荐，还是本校学生，资料方面准备得非常细致周全，组委会认真考评了资质，也流露出希望合作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