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峰沉默许久,握着她双手,双目深深凝视着他,坚定道:“我们一定要结婚,一定会结婚。按照约定,明天该我去你家。礼物我都买好了,见过父母后,我们很快就能结婚了。”
第二天晚饭前,薛雁带着杨恒峰回家。
她家也是筒子楼,两人的情况无比相似,都是这个一线城市里的边缘人,未曾享受过安城高速发展带来的红利,却承担了亲眼看见安城繁华的天差地别。
薛雁家在四楼,少爬一楼。她以为父母看见她带回的男朋友如此优秀,一定会高兴地叫杨恒峰坐下吃饭,然后如她所想般询问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工作是什么云云。
但爸妈看见杨恒峰后便沉默了,爸薛少建并未接礼物,而是问道:“学法律的啊,子承父业么?令尊令堂在法院还是检察院工作啊?又或是律所?”
杨恒峰脸上的肉颤了颤,脸色渐渐红了,也烫了,支支吾吾道:“没,我爸是保安,我妈在超市上班。”
“比较清闲,这工作挺好的。”妈妈黄娟点点头,“那吃饭吧!别一会儿冷了。”
杨恒峰等薛雁爸妈落座后方才坐下,刚要开口,薛少建打开电视看起歌剧,还将电视声音调到最大,以至于说话根本没法听见。
四人沉默地吃完饭,薛少建关了电视,起身边走边道:“我要睡了。”
黄娟起身追上去,“明天还要上班呢,得早睡。”
饭桌上只剩薛雁和杨恒峰尴尬地坐着,她疲惫不堪地看向两人碗中还剩一半的饭,突然抬头冲他笑道:“没事,他们习惯早睡,我来搞定。那个,我送你。”
“好。”杨恒峰苦笑放下筷子。
刚走出门,薛雁牵住杨恒峰手,两人十指交握,踩着水泥楼梯慢慢往下走。她故意跺脚让灯亮起来,笑道:“好像跟我们想的都不一样,但没关系,我们在一起的决心,可以冲破任何阻碍。”
“当然。”杨恒峰立即回答,赞同道:“我会说服我爸妈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我原本以为他们会喜欢我们的。”
两人下到楼底,却是不愿分开,就一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尽是些毫无营养的废话,什么这棵榕树的须真多,人行道上的砖又松了一块,这家店今天没有开门等等,但两人却不厌其烦,越说越高兴,十指越握越紧。
“这杜鹃花开的好漂亮。”薛雁看向绿化中一片一尺高的杜鹃,艳红似霞。
杨恒峰急忙掏出手机拍照,再识别,一边道:“那买一盆养着。”
“不用,买了花还要买盆,费钱的很,想看就来路边看啊。”薛雁笑笑。
两人依旧边走边说些空洞的废话,杨恒峰突然停步,笑道:“到银杏树了。”
薛雁看向昏黄路灯照耀下的马路边五百米远的地方,一棵金黄的银杏树静静矗立。她浑身突然涌上用不光的力气,就像一头牛般奔跑冲到银杏树下,张开双臂抱住银杏树干,扭头笑看着杨恒峰,“它还在,见证我们爱情的它在呢。”
她仰头看向满树金黄,“它黄了多少次呢?高二上学期,我十七岁,那天,我们就站在这里,就像现在,银杏叶黄了,全挂在树上,就像一棵会长出黄金的树,我们就站在这里,你跟我表白。我记得,那天是中午,回家吃饭的时间,就在这里,当时你告诉我,距离高考还有547天,我们会在这547天的时间里,考出同样的分数。它黄了六年,我们看了六年。”
“不,是七年。”杨恒峰的笑容比满树金叶还要温暖,“我们高一就认识了。高一那年,我们一起见它第一次满树黄叶。”
“啊,对,可那一年算吗?”薛雁将右脸颊紧贴着树干,脸色因过于兴奋而绯红。
全市最好的高中是一中,天知道她考进的时候有多兴奋。这兴奋维持了太长时间,直到入学军训,她都仍旧无法平静。
安城是个年年全国高温排行榜稳占前三的火炉,所以在军训的第二天,她中暑了。
但过度的兴奋让她不愿离开,她谎称肚子疼,独自侧躺在操场旁的足球场草地上,悄悄忍受着头晕和恶心。
一个同样穿着迷彩服的男生小心翼翼走到她面前蹲下,小声问道:“同学不舒服吗?要送你去医务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