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说,祖父的愿望等囡囡大了帮祖父实现。
祖父却说,“祖父的愿望只有那位已逝的太子才能实现。”
方烬曾傻傻地问,太子能实现祖父的愿望,其他人就不行吗?
祖父只是摇摇头,未有一语。
当时方烬不懂,如今却想明白了祖父的意思。
朝中炙手可热的东宫人选,三皇子与四皇子,都不是祖父想要效忠的君主。
即使方烬已任锦衣卫,她也不打算过多介入党争,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祖父不在,她会替祖父完成心愿,用她自己的方式。
吴慵在旁,见方烬面色不佳,似有心事,疑惑是否是朝堂上的事让大人烦心。
试探开口,“大人?”
方烬报以微笑,“无碍,皇子的事我们不参与,你记得叮嘱戚阳他们,不要妄议。”
“是。”
*
京城中心地带,四皇子府书房。
下人被赶出来候在院子里,一门之隔挡不住里面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
屋内碎瓷片遍地,茶叶渣子四洒,波斯进贡的地毯上深一块浅一块。
这已经不知道是宇元复砸的第几套茶盏了。
他在朝上一直忍着,下朝回府后再也憋不住,一刻都没坐过,只想将心中怨气尽数撒出。
“老三可真是好样的,自己一个屁不放,叫礼部替他张嘴!”
“回回搬出礼教,回回堵得你们哑口无言,一个礼部就让你们束手无策,本王要你们何用!”
宇元复指着下首一众头戴乌纱的朝廷命官怒道。
他身形略胖,圆脸圆身,此刻气血上涌,面色涨红。
乌纱帽们噤若寒蝉,左右相看不敢言语。
站在宇元复身边,一五十逾岁男子见状开口,众人心下稍安。
只听那人轻声安抚,宇元复逐渐冷静。
“殿下消消气,到底您才是中宫嫡出,在名份上三皇子再如何也越不过您啊。”
“三皇子自知无理,才会急着让礼部拿立长立贤说事。”
“哼”,宇元复冷嗤,“长之一字我拿他无法,但想装出一副贤德的样子给父皇看,休想!”
“有娘娘在,殿下便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就算...”,崔太师语气笃信,眼神一利,“不入主东宫,只要除去三皇子,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做,等陛下殡天,这大位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宇元复思考半晌,方才皱着眉头开口。
“舅舅说得容易,老三到底是皇子,又生性狡诈,哪是那么好除掉的。”
崔太师俯身上前。
“殿下放眼看看京城内,如今可有一绝佳的帮手在呢。”
宇元复似被点醒,“舅舅是说...”
“正是宸王世子言修羽。”
“若能拉拢此人为己用,不愁殿下没有独占鳌头的那一天。”
宇元复涨红的脸色终于好转,颇为认可地点点头,一甩袖向上首主位走去。
底下一众乌纱帽们齐齐呼出一口气,见宇元复坐定,才将半边屁股搁在椅子上。
门外下人端茶进来,动作麻利地收拾干净地面,又悄没声儿地关门离去。
臣子议事从早朝延续到四皇子府,又持续到午间。
同样的场景还在三皇子府上演。
几条街外的卫署里,方烬正在整理要带走的卷宗。
算着日子就快到月底。
她该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去刑部大牢里探望探望被她压回来的董文清。
在那之前,方烬想先进宫一趟,看看已经被送进掖庭的董府女眷。
想必此时,她们已经熟悉了掖庭的生活。
在那样的环境里,就算想不适应也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
会有人逼着你,迫着你,甚至用鞭子抽着你,去熟悉那里的一切。
方烬想到过去她和家人待在那里的经历,心中一时郁结难消。
踱步到墙边,窗棂的遮挡撤去,响彻庭院的蝉鸣钻入脑中。
方烬闭眼,此刻这恼人的声响格外悦耳。
搭在窗框上的手蜷缩起,试图缓解手指的不适。
窗外阵阵热浪袭来,明明是炎炎盛夏,蒸得人静坐都淌汗。
方烬却觉得十根指节肿胀不堪,灼热与瘙痒传入心窝。
有汗滑入衣襟,刺痛的感觉不退反增,愈发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