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云楚侧身背对着他，低声说：“前些日子我回了殷都。”

“我见到了银繁。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再过不久，孩子就要降生了。”

陈璟吐出一口冷气，言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颜云楚忽地一下坐起，紧紧盯着床的里面，“陈璟，那可是你的孩子，我们不能这般自私。”

陈璟也跟着坐起，他的眼眸隐没在黑暗之中。

“你回去就是为了查这件事？”

“嗯。”

陈璟坐了好一会儿，沉默，又骤然倾身靠近。

“你从一开始就未曾相信我。颜云楚，你宁可相信别人也不愿相信我。”

颜云楚在黑暗中摸索着去触碰他的手，却被甩开。

“既然不信我，又何必逼迫自己与我走到这一步。”

冷凛的气息扑在颜云楚的面庞上，如同刀割。

他忽然轻声道：“颜云楚，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黑暗之中，她的心跳怦地猛然颤动了一下。

陈璟，究竟要与她演到何时。她不想再继续了。不能再继续了。

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会后悔。

可是动了动手指，颜云楚只是近乎死寂般地说道：“不会。”

片刻之后，陈璟笑了几声，“好，好。就这样吧。”

他又用那满是不在意的语气说：“但你别想赶我走。我有我的任务。从现在起——”

“如你所愿。”

他提起鞋子，拉开房门，毅然扎进风中，抬脚猛地踹开隔壁顾梢雪的房门。

冷风猛地灌了进来，颜云楚如死去的鱼一般瘫在床上，蜷曲着身体将头埋进枕被里，她的手，放在陈璟躺过的地方，已然冰冷彻骨。

.

一切如常进行。

除了昨夜顾梢雪被人从睡梦中吓醒之外，没出任何意外。

仿若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可显然有某些东西已然悄然改变。

顾梢雪则是最为明显察觉到这种变化的那个人。

曾经的陈璟，压根儿就不会正眼瞧自己一下，吃饭时绝不会与自己邻座，他碰过的菜肴绝对不会再碰，可如今……居然和自己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顾梢雪今天已翻了第三十二个白眼，着实有些累了。

又过了两日，六人抵达了古集县。

郑兰诗和张碧玉拿着先前的一些存稿去找收购画像的玉家，其余几人则留在客栈之中。

到了午时，郑兰诗二人回来，皆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六人待在房内，还没等颜云楚开口询问，郑兰诗赶忙解释道：“如今送画的人太多了，玉家并不再全部收下，得看过画稿觉得不错才会购买，我们的画稿没能被选上。只能重新绘制新的稿子了。”

郑兰诗欲言又止，颜云楚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又瞧了瞧在桌边背身而坐的陈璟。

郑兰诗道：“之前陈公子的画像，您还留着吗？那一套大概率能被选上。”见她脸色依旧平常，才接着说道，“反正也没画脸，没人能认出来的。”

颜云楚还未回应，陈璟转过身应了一句，“好呀。拿去用吧。”

颜云楚却道：“扔掉了。”

“重画不就好了。”陈璟发出一声冷笑，站起身来，“走吧，去我房里。”

说完，也不等郑兰诗反应，便大步踏出了房门。

郑兰诗没敢走，众人都看着颜云楚的脸色，只见她忽地抬起眼眸，盯上了不远处的顾梢雪。

“梢雪公子年轻英俊，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顾梢雪正在喝茶，听闻此言，呛得连连咳嗽。过了好一会儿，他连连摆手，说道：“在下只有脸能看，比不得陈公子。”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不会武功，浑身上下没几两肌肉，虽然瘦，但全然没有什么看头。可颜云楚不信，不止她，屋内其他三个女人也都不信。

顾梢雪无奈只好解下半边衣衫，最终用事实说服了她们。

顾梢雪坐下的时候，瞥见金荷那惋惜的眼神。他顿时就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便溜走了。

郑兰诗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和碧玉去隔壁画了？”

颜云楚却从怀中掏出一卷画纸，正是她们之前画的那几张。

她满脸阴霾，极不痛快地说道：“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