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
陈璟俯身扶起他,一边深冷地发问:“是颜云楚干的?”
陈修安被他扶进门,“颜将军,颜将军说你在这儿,就把我撵出来了。叔父,呜……我腿折了。”
陈璟点亮房内灯,蹲下身看陈修安的腿。
陈修安还发着烧,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他把一路上的经历,好的坏的全说给陈璟听。
他今日疾跑,腿伤更严重了,再耽误下去,恐怕这条腿就真的废了。
陈璟将他放到床上,取来冷帕子敷在他额上,准备出去买药。
门一打开,就见颜云楚站在边上,手里端着碗药,还冒着热气。
陈璟无视她走过去。
“你现在去买药,买了再熬,你觉得他还能等吗?”颜云楚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陈璟顿足。
她随即进房,将陈修安扶起,掐开他的下巴,把药一滴不漏地灌了进去。
陈璟在门口回头。
“他这腿伤再耽搁几个时辰,就连我也不敢保证能接回去了。”
她坐在床边看陈璟。
“这十里八乡的大夫没有人敢接他的腿。不信你去一个个问。”
“或者,你直接去雪顶山把渚神医请下山,来回……不过一两日!”
陈璟回到房中,极不情愿地肯定:“你能救他。”
“不错,方圆十里,只有我能替他正骨。”她站起身,带着散漫的笑,“只有我。”
陈璟捏得手骨作响,瞥了眼床上的陈修安,牵强地问:“你要什么,开个条件。”
“好说,”颜云楚走到桌边,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一命换一命嘛,卖身契,签一下。”
陈璟诧异看她,目光放到那白纸黑字之上,墨香仍在,光泽质润,显然是刚写不久。她早有预谋。
陈璟额冒黑线,“让他死吧。”
转身走了。
他当真一家家医馆挨着问了。
没人敢接那种程度的折腿。此处距离雪顶山还远,即便上山,也请不来渚白鹤,自他妻子死后,渚白鹤亲口说过此生不会下山。
天渐亮,陈璟的心也跟着凉了。
街上走来一群气势汹汹的队伍,约莫十五六人。街边的百姓纷纷让道,商铺小贩都来赔笑送礼。
那气势,活像当地的土皇帝过街。
现在不是多事之秋,陈璟背过身,也让了道。
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陈璟回头,是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那女子怔了怔,回头看了眼队伍,又将陈璟来回地打量,她喉间一动,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她笑着对陈璟挥了挥手,走回那招摇过市的队伍中。
陈璟回到客栈,迎面见到颜云楚拿着包袱下楼。
擦身时,陈璟拽了她衣袖。
颜云楚侧目看他,正要说什么,又见他很快收手,上了楼。
她纳闷地站了会儿。
包袱一甩,扔在桌上,“小二,点菜。”
她坐的位置正对着楼梯,不多时,瞥见陈璟下楼了,颜云楚取出随身的卖身契,摊在桌上,冲陈璟招了招手。
陈璟停在三尺外,冷冰冰说:“你自己救的,我又没让你救他。还有这卖身契,你疯了吧。”
“我绝不会签。”
颜云楚刚往前一凑,陈璟便起身走出了客栈。
她转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默片刻,又将卖身契小心翼翼折好放进怀中。
陈璟找到恒王府放在万花镇的眼线,命人通知修安的父母,他的大哥陈玦。
这几日正是万花镇的百花展,今日是最后一天,陈璟等的就是这一日。
今日在镇中心,将会举办一年一度的百花拍卖。其中,被誉为万花之王的血牡丹,便是陈璟此行的目的。
血牡丹生长于险峻山峭间,珍稀难求,是不可多得的滋补元气的药材。
未时一刻,展花会上挤满了人。
颜云楚领了号牌,在上位就坐。那个位置刚好能看见对面的陈璟。
显然,陈璟看见了她。也不知从哪找来把扇子,遮遮掩掩不让她看。
一楼的中台上,展会大掌柜唾沫横飞,一件又一件展品被拍走。
陈璟举牌,颜云楚就跟着举牌。
他看中的,她偏要抢来。几个回合下来,底下的人都看出了两人的暗藏玄机。
半个时辰,颜云楚这边已经买的盆满锅满,陈璟一个没拍下。
陈璟合扇凝视她。
他倒要看看,颜云楚富到什么程度。
压轴的血牡丹抬了上来。
陈璟按兵不动。
果不其然,他不举牌,她也不举。
座下叫价一片,声音越来越少。
大掌柜敲了第一次锣,“三万两一次!”
“三万两两次!”
“我出五万两。”陈璟举牌。
众人倒吸口气,往年这血牡丹最高价格也才到三万五千两。他们看好戏似的看向对面的颜云楚。
大掌柜敲锣,“五万两一次。”
颜云楚不负众望,举起牌子:“八万两。”
陈璟:“十万。”
颜云楚看着他笑:“二十万。”
二十万!
大掌柜拿着木锤的手抖了抖,激动地敲锣,“二十万一次,二十万两次,二十万……”
陈璟不明白她干嘛跟自己较劲,她又哪来那么多钱?爹需要这个药,他必须拿到。
大不了,回家找银繁打个欠条……
陈璟咬牙举牌,“二十五万。”
“五十万。”
全场哑然。
她语气平平淡淡,好像只是随口挥霍了五十个铜板。
颜云楚真的有钱。
她早年替朝廷惩办贪官污吏,搜出的钱没有全数上交。一统天下,少不了钱粮。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陈璟不跟价了。
他觉得颜云楚疯了,花钱如流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让她疯去吧。
陈璟两手空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