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不清楚萧景晨心中所想,他见萧景晨用一双红的吓人的眼睛死死的看着自己,还以为他是害怕无助。他便紧紧的攥住萧景晨的胳膊,一来防止他冲动,二来也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皇上要几位公子进京都?”柳笙很快回复了冷静,继续问道。
“五个都要去。”一直没有开口的老三殷珂声音哽咽着说道,殷家的五个孙儿中,最小的两个便是他的亲生儿子,两人一个十五,一个仅仅比萧景晨大几个月,刚满十三岁。
因为是家中最小的,两个儿子非常的受宠,性格天真纯良,从未经历过什么大事和磨难。这样两个既年幼又纯真的孩子进宫做质子,可想而知他们会面临什么,他们真的能熬的下去吗?就算熬过去了,又会对他们今后的人生和性情造成怎么的扭曲性伤害?
一想到两个幼子将要受的苦,殷珂的心都在滴血。今天一早家中接到圣旨后,妻子当场就昏了过去,倒是两个儿子坚强的很,突然间就像是一个小男子汉般,不仅坦然的接受了进宫为质这件事,还反过来安抚家中长辈,说他们在宫中会听三位兄长的话,会安分守己,不给殷家添麻烦,不让皇上对殷家起疑……
可两个孩子越是懂事,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却是痛苦。
萧景晨好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在听到三舅舅说五个表哥都要进宫为质后,眼前顿时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不能去,他们不能去,一旦去了就回不来了,殷家被拿捏住了软肋,就再也不能对皇室说一个 ‘不’字,这样下去,距离殷家被灭门也不会太远。你们相信我,这种事情我在宫里见多了。”萧景晨急的都快要哭了,他从柳笙的手中挣脱出来,直接跑到殷奇峰面前跪下,竟是哭着哀求外祖父不要送五个表哥去京都。
可是这个道理在座的人除了柳兰湘外,谁会不清楚呢?清楚又如何,他们真的能抗旨不遵吗?如果他们抗旨,那就是直接和皇室撕破了脸皮,想不反都不行了。皇上也就有了名正言顺出兵讨伐的借口,殷家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个时候打起来,他们没有把握。
最重要的是,按照他们的计划,是要先发制人,找一个借口逼问皇上关于娴妃的死因和七皇子的下落。皇上给不出满意的答案,殷家就可以昭告天下,说皇上被宁家那伙奸臣蒙蔽,残害嫔妃和皇子,皇权旁落。然后殷家再打着清除奸佞匡扶皇权的名义,正大光明的派兵讨伐,讨伐的自然不是皇上而是宁家。
这样的计划实施起来,殷家是占理的,是正义的使者,是清佞扶正的忠臣。
然而这一道圣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圣旨里明说了,要殷家的五个孙儿去为娴妃守灵。于公,娴妃是皇帝的嫔妃,殷家的人是臣子,臣子为皇妃守灵是本分;于私,娴妃是五人的亲姑母,做侄子的为姑母守孝更是天经地义。
所以殷家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殷家若是拒绝了,往小了说是子嗣不孝,往大了说就是抗旨不遵、意图谋逆。到时候皇上再派兵攻打就是有理有据,而殷家则从计划中清佞扶正的忠臣,沦落为抗旨谋反的逆贼。
两者境遇天差地别,一旦打起来,整个大明无论是士兵将领还是平民百姓,都不会站在反贼这一边,殷家将会彻底的孤立无援。
这个道理就连久居深宅的柳兰湘都懂,萧景晨又怎会不明白?但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知道绝对不能让五位表兄去冒这个险。
面对萧景晨的跪地哀求,就连一辈子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殷奇峰都不禁眼角有了湿意,他也清楚这件事没有商讨的余地,五个孙儿必须去,可面对外孙的跪地哭求,他竟然狠不下心来拒绝。
也许是因为萧景晨替他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又何尝不知道五个孙儿不能去呢,但这些话他说不出口,萧景晨替他说了出来,他就无法回绝。
殷奇峰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抬头望向柳笙,眼神里满是哀求。
柳笙叹了口气,接下这个重担,起身走到萧景晨身边,将人拉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别这样,不要再为难你外祖父了,整件事中他是最为难最痛苦的人了,你还来逼他。”
“柳大哥,不能去。”萧景晨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挣扎了半天,嘴里只吐出这六个字来。
柳笙带着萧景晨坐好,表情和语气都是罕见的严肃和沉重,“我当然知道不能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但是他们不得不去。皇上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只是要你五个表兄进京为娴妃守灵。娴妃是主他们是臣,娴妃是姑母他们是侄子,请问让他们为姑母守灵,哪里不对?殷家若是拒绝,你让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他们?”
“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是直接拒绝,然后马上起兵谋反,可殷家还没有准备好,现在起兵也是个死;要么就是你五个表兄去京都,先安抚下皇上的心,静静地等着他们的祖父和父亲带兵来救他们。你觉得哪个办法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