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亨自顾自地倒上酒,呷了一口,接着才不紧不慢说:“沈党几次派刺客来谋害殿下,多亏了督公,不然殿下生死难料啊。”
亓官渊低头看着碗中倒映出的自己,说:“沈党只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杨元亨又道:“督公这次离京,权力势必会被削弱,可留有后招?”
亓官渊一走,永熙帝定然会动手开始大清洗,第一个要大清洗的地方,就是东厂,紧接着就是锦衣卫,这两个地方都被亓官渊牢牢掌控着,是他立足的根本,一旦失去这两个地方的掌控权,他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杨元亨知道亓官渊不可能走到任人摆布的地步,肯定留有后招。
亓官渊倒也不藏着掖着,坦诚道:“就算皇帝把锦衣卫全部换掉,锦衣卫也不会听令于他,东厂亦是如此。”
杨元亨好奇问:“督公用了什么法子?能让他们如此效忠?”
亓官渊哼笑着,说出一个字:“钱。”
钱是俗物,人人都离不开,尤其是对于最底层的人来说,钱就是命,甚至比命还要重要,锦衣卫也是人,他们需要钱来养家糊口,可近些年国库空虚,时常发不出月俸,锦衣卫为了维持生计,只得同时干好几份活。
亓官渊上位后,慷慨解囊,不仅按时给他们发放月俸,有时还会额外分发柴米油盐。
如此一对比,该跟着谁,一目了然。
皇帝权力大又如何,发不出月俸,谁都不会听他的,这就是钱的重要性。
杨元亨醍醐灌顶,“用钱收买人心,确实管用。”
钱是最不值钱的玩意,亓官渊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舍得给出去,哪像沈自谦那帮人,只知道往自己口袋里装,等他们把口袋装满了,再把刀子往他们脖子上一架,那些钱都得乖乖吐出来。
杨元亨夸道:“督公实在高明,杨某佩服。”
亓官渊冷笑不语,又灌了一碗酒,颇有借酒消愁的意味。
杨元亨陪着喝了几碗酒,在快要醉倒之前停下,起身准备回房休息。
亓官渊从袖中拿出一盒药膏,摆在杨元亨面前,“路过医馆时买的,你拿去给殿下,早晚各擦一次。”
杨元亨打了个酒嗝:“殿下受伤了吗?”
亓官渊道:“手心被缰绳磨破了。”
杨元亨拿起药膏,笑了一下:“你还真仔细。”
杨元亨摇摇晃晃上了楼,来到太子殿下门口,轻轻敲了两下,不一会,门开了,喜乐站在门后问:“殿下歇下了,杨先生若是有事,明日再商议吧。”
杨元亨将那盒药膏递给喜乐,说:“这药膏早晚擦一次,记住了昂,早晚一次,嗝……我也该睡了…”
喜乐关上门,准备把药膏先收起来,明日再给殿下用,但他一转身,发现殿下穿着寝衣坐起来了,可能是被刚才的动静给吵醒的。
喜乐走过去说:“殿下,杨先生送了盒药膏,奴才给您擦吧。”
温怀宁知道这是亓官渊买的,因为杨元亨并不知道他的手磨破了。
温怀宁把手掌摊开,看着喜乐上药,问:“督公呢?”
安和回道:“还在底下喝酒。”
温怀宁又问:“什么时辰了?”
安和答:“子时了。”
“让督公上楼,早些休息,明早还得赶路。”温怀宁说罢,又躺了回去,并叮嘱安和把灯灭了。
安和吹灭烛火,再轻轻关上房门,接着下去请亓官渊,“督公,地铺已经打好了。”
亓官渊放下酒问:“殿下睡了吗?”
安和点头:“睡下了。”
“嗯。”亓官渊站起身,他并没有上楼,而是跟着小二去了地号房。
地号房跟天号房比不了,连个窗户都没有,亓官渊并不在意,抱着剑眯了一宿。
温怀宁等了一夜,也没听到开门声,旁边的地铺算是白铺了。
翌日,天边刚出现亮光,亓官渊便起了身,随便吃点东西应付一下,接着骑上马,在队伍最后面等待出发,他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免与殿下碰上。
温怀宁醒来时,得知亓官渊昨夜睡在地号房,明白他这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温怀宁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并未表现出来。
之后几日温怀宁都没见到亓官渊,若不是喜乐说亓官渊一直跟在后边,他都要以为亓官渊跑了。
天黑之前,马车抵达临江府,得到消息的临江知府,早早就带着一众下属与家眷在官府外等候。
喜乐掀开帘子往外张望,随后放下帘子说:“殿下,这临江知府可真有趣,瞧他夫人的衣摆上还打着补丁呢,这官做得也不小了,怎么可能连件体面的衣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