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塔罗涅的阻拦反而激发了男人的怨气，荧绿色的火焰自脚下出现，高耸的火焰屏障将二人与赞迪克分开，显然这位死神并不想让赞迪克牵扯其中。
“生命炼金术的后辈就在一边看着吧，跟你没有关系。”白色骨角自额间冒出，死神在此刻选择放弃伪装，“这是恶魔与死神之间的恩怨。”
“看来是一点余地都没有咯？”潘塔罗涅略微无奈的说，“还真是不留情啊……”
死神没有搭话，彰显手杖翻转，死亡气息的降临将世界的一起噩梦上了层不真实的阴影。
他看着人类破碎的骸骨掀开泥土，借由死神的力量重返人间。
身为生命炼金术士，赞迪克可以看出他们的灵魂并没有复苏，如今出现的白骨也仅仅是被抛弃的那层□□。
死神的力量可以直接影响到□□，而没有通过声音、咒文等，那么他们的力量又是否可以直接作用于灵魂上呢？
眼下显然不是提问的场景，赞迪克敢大胆猜测这位死神会在自己开口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灵魂拿走。
嘶……不过……
死神这影响灵魂与□□的魔力流转方式，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弗洛伦斯医院大厅]
计划有两项，第一项是作为主要目标的赞迪克去吸引西蒙的注意，从而让他忽略掉弗洛伦斯医院门禁被人触碰。
第二项，金斯莱潜入弗洛伦斯医院，切断灵魂结晶与西蒙的联系，防止对方利用灵魂结晶的力量。
虽然金斯莱的内心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当他真正看到那枚灵魂结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呆滞了。
还真是大家啊。
金斯莱抬头看着被伪装成地球仪的灵魂结晶，过于粗暴的杂糅方式已经无法让人分辨灵魂的身份，他甚至都无法保证这个灵魂结晶是否是由森之精灵的灵魂所做。
“阿道夫、约瑟芬娜、克拉希尔……”
金斯莱嘴里嘟囔着一个又一个姓名，试着用熟悉的名字叫可以将内里混杂的灵魂唤醒。
“瓦伦提诺、汤娜、汉森、阿乔姆……”
金斯莱看着毫无反应的灵魂结晶，双腿冰冷，最终被抽离了全部的力气，跪坐在地上。
他似乎要承认，森之精灵这个族群只剩下他一个人的事实了，即使他现在还没有接受。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他呜咽着，害怕地哭了出来。
“你似乎看起来很落寞。”温柔的嗓音，犹如在晴空之下，白鸽拍打羽翼那般悦耳，“要跟我聊聊吗？”
金斯莱回过头，看着那令人心悸的金发蓝眸，眼泪更憋不住了。
“是您？”
“几年没见，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爱哭鬼啊。”弗洛伦斯笑着，伸手揉了揉金斯莱的头，一如多年前在战场上安慰他那般。
与这边的温情再遇截然不同，死神与恶魔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与神圣属性导致的刺骨之痛截然不同，死神的力量委婉且温柔，每一次造成的伤口都是不可逆转的，即使是致命伤也无法感受到疼痛。
就如同死亡那般虚无，安宁地令人不敢置信。
“死亡是平等的。”死神面无表情地看着穿透胸口的长枪，“你也不例外。”
“但显然死神先生，根据现在的局面，是我赢了。”
潘塔罗涅笑着转了转手中的长枪，聆听着死神胸口传来的的骨骼破碎声。
“按照契约，那位小先生的灵魂早已归我所有，您就不要横插一脚了，怎样？”
死神勾起嘴角，略微歪头，荧绿色的眼眸中满是嘲讽。
“您觉得，死神会死吗？”
潘塔罗涅连忙松开手，看着胸口处那个拳头大小的洞，只觉得喉头腥甜。
“还真是温柔的杀人方式啊。”
“你们不算是人。”
死神甩了甩身后的骨尾，再度将其隐匿于西装衣摆之下。
“只能算是臭虫。”
荧绿色的火焰将躯壳彻底焚烧殆尽，又被收回，死神将刚才战斗导致的衣褶抚平，重新来到赞迪克面前。
“好了先生，现在跟我走吧，灵魂在原界滞留太久只会导致□□的磨损。”
“就像是西蒙那样？”赞迪克指了指那摊早已不知道跑到何处的烂肉，“恶魔给与了他躲避死神的方法，与恶魔的契约也改造了他的灵魂，让他的灵魂得到了加强，反而打破了生命方程式的平衡，无法承受灵魂力量的□□开始崩溃，最终他才会给自己增加魔物的部分。”
死神赞赏地点点头，眉眼柔和些许。
“想不到现在的生命炼金学家还有你这种好苗子，可惜了，跟那个臭虫签了契约。”
他说着叹了口气，骨尾甩出扣住赞迪克的手腕，强迫他放下手中的刀刃。
“你就是这么对自己生命炼金术的前辈们吗？”
“前辈？你？”赞迪克用了用力，发现刀尖连一厘米都移动不了，反而手腕处的骨尾开始收缩，威胁他如果再不放弃抵抗就直接碾碎他的骨头。
“一直没有做自我介绍倒是我的不对了。”死神撇开眼睛，后知后觉的说：“初次见面，我叫奈哲尔·斯卡尔特，或者，生命炼金之父这个名号，你们应该更熟悉。”
生命早已终结，重返人间的祂们不需要粮食、不需要睡眠，也不存在基本生理活动，祂们的□□与强悍的灵魂不断碰撞摩擦，却再也无法诞生生命。
无法诞生，那就去掠夺。
死而复生的生命没有生理需求，就连基本的礼义廉耻也早已忘却。
死亡的生命不应重返人间。
当女人哭诉自己的丈夫吃掉了亲生女儿的时候，奈哲尔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点燃了一把火，将自己与生命术式的全部付诸一炬。
再次睁眼，他就成为了死神。
“所以你现在是想带走我吗？”
“是的，更准确点来说是清账。”奈哲尔手心再度燃起荧绿色的火焰，“放心吧赞迪克先生，死亡很温柔的，只是眼睛一睁一闭就可以结束。”
但是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啊！
赞迪克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荧绿色倒映在瞳孔中，映衬着奈哲尔那张冷峻的脸越发不近人情。
浓重硫磺味的弥漫伴随着风声自耳边传来，蛇类血腥且冰冷的吐息若有若无地舔过耳际，赞迪克看着仿佛自地底钻出巨蟒将死神吞噬，连咀嚼声都没发出就将其全部吞下。
“收买卡皮塔诺用了不少时间。”低沉优雅的嗓音依然是那般熟悉，恶魔伸了个懒腰，揽住神秘学家的肩膀蹭了蹭，“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你再不来我就要跟着死神回灵界去了。”赞迪克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推了推潘塔罗涅埋在自己脖颈处的头，“起开，一股子硫磺味。”
“那你想跟他走吗？”
金黄色的兽瞳笑眯眯地看着神秘学家，内里的贪婪与欲望不加任何掩饰，“撕掉契约，放弃愿望，拥抱死亡？”
“你想让我跟他走？”
“我遵从您的想法。”
“当我选择放弃契约的第一时间，你就会把我的灵魂带走吃掉，我说的对吗，恶魔？”
小心思被戳破的潘塔罗涅又蹭了蹭神秘学家的脖颈，再三确认对方身上只有自己的味道后才松手。
“你们可真亲昵。”
地上的骨骼蠕动爬行，噼里啪啦的拼凑成一具人体骨骼，最后在两个人的目光中重新长出血肉，变回奈哲尔。
令人遗憾的是，这具骷髅本身就是穿着西装死的，所以赞迪克根本没有观赏死神身体的机会。
“要继续打吗？”潘塔罗涅威胁到，身后的巨蛇也发出嘶嘶的声音。
“当——”
“叮叮叮叮叮。”
“——然算了。”听见闹铃的第一时间，奈哲尔果断收起身上的死神特征，带上礼帽。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的私人时间禁止谈工作问题。”
“……所以和平解决了？”潘塔罗涅试探性地问，“你不继续进行你的岗位职责吗？”
“赞哈拉德由赞哈拉德的死神负责，我只是过来带新职工。”奈哲尔说着带上墨镜，“赞迪克本就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内，跟你打架不过因为是想在工作时间摸鱼罢了。”
原来在工作时间跟恶魔打架居然是摸鱼吗？！你们死神到底是怎么衡量工作与摸鱼的啊！
“不过，赞迪克，研究生命炼金术的神秘学家在死后大都有可能成为死神哦。”奈哲尔扭过头看向赞迪克道，“五险一金，月收入根据职称绩效逐年增长，入职三个月即可转正月入过万，并且附赠灵界豪华别墅一套，怎么样，考不考虑踹掉你旁边的这只臭虫跟我走啊？”
“不了谢谢。”我还不想那么早死。
后面的那句赞迪克没好意思说出口，不过看奈哲尔的表情估计也是猜到了。
“好吧好吧，看来还是恶魔的诱惑性更大啊。”
他惋惜地说，对着赞迪克挥挥手。
“别了后辈，希望以后我们可别在工作时间碰上了，不然我一定会将你的灵魂手下。”
“下次有实力再试试吧。”潘塔罗涅也挥挥手，“现在的我可是本体哦，想拿走肖先生的灵魂，得先问我同不同意。”
“我没跟你说话臭虫。”
“我替我家小先生回复你。”
这两个人好幼稚啊。——赞迪克如是想。
[时间当天深夜 赞哈拉德城门口 ]
“所以你们今晚就要走？不多休息一晚吗？”金斯莱看着正往汽车后备箱里塞东西的赞迪克问，“等等，你塞的那个怎么看着那么眼熟，那个是不是联合商业中心限量发行的纪念款龙鳞标本？”
“精神损失费。”
“还有这个车，汽车尾号8888，专门私人订制的跑车款式。”
“精神损失费。”
“一大箱曼德拉草种子还有海妖的眼珠也是精神损失费？！我没看错的话你们是不是把弗洛伦斯医院的扫描仪塞进去了？！”
“精神损失费。”
“你们清醒点你们这是在抢劫。”
“精神损失费。”
“清醒一点啊！”
“这是抢劫费……不是这是精神损失费。”
“你刚才是不是把实话说出来了？”
金斯莱彻底对赞迪克的精神状况表示堪忧，旁边的潘塔罗涅拍了拍金斯莱的肩膀，看起来很乐的样子，就连语气也不由得上升了一个度。
“金斯莱先生您看起来心情不错呢，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你哪里看出来我心情很好了啊……”金斯莱将脸深深埋入双手中，“见到了故人也确实是一件好事。”
至少现在，想到死后那个人会来将他带走，他就不是那么害怕死亡了。
“你们的下一站想好了吗？”
认清现实的金斯莱帮赞迪克关上后备箱，强迫自己不去想里面赃物的价值。
“神圣之城哈彼得。”
潘塔罗涅乐不出来了。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生离死别，在得知二人的下一站后，金斯莱也只是点点头，对着二人郑重地说了句谢谢，
至于后面的发展，三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
他们知道，赞哈拉德的高层不会在乎所谓的真相，那些资本家所在乎的，只有西蒙死后会给他们带来的收益。
因为真相过于丑陋，一旦选择公开，赞哈拉德由重工业转变成旅游业的计划就彻底毁了，所以面对这个事实他们选择避而不谈。
至于森之精灵的死，那已经是过去了，人总不能沉浸在过去中对吗？
“你怎么了？情绪变化有些大啊。”
潘塔罗涅没有往侧边看去也能知道旁边人情绪的不对，从刚才两个人离开赞哈拉德后，欢呼声以及珠宝落地的声音就消失殆尽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累了。”赞迪克闷闷地说，右手撑着下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深邃的天空。
就这般离开了啊……
虽然西蒙已经死了，就死在他的手上。
恍惚间，赞迪克还能感觉到化为水的□□流淌在指尖的温热感，对方如同腐败石榴籽一样的眼眸戏谑地看着他嘲讽着。
“我对你的研究一点兴趣也没有，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资助你的？还不是因为你那强大的生命力？”
利用活着的性质，将人与人、人与生物、人与无机生命联合在一起，从而让无机生命也用活着的性质
“你是疯子吗，怎么能将人与动物相提并论”
“人与物品？使用者与被使用者怎么能放在同一个角度？”
“人也是分成三六九等的赞迪克，神秘学家也不例外，像你这种混血同时也毫无根系的神秘学家而言，你连踏入我房门的资格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即使他真的做到将人的灵魂与黄金融合在一起。
他原本以为，同为生命炼金术师的西蒙卫斯理可以理解他。
结果呢？想不到对方居然也是所谓的血统论主义者，难道血统就真的代表了一切吗？
“人都是会变的，我亲爱的小神秘学家。”透过后视镜观察到对方落寞的表情，潘塔罗涅开口为自己的小神秘学家缓缓顺毛。
“我曾见过尚未偏执的西蒙，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是维克多那般温柔可靠，是一个一心一意为他人的人，他那心中过于强大的野心吸引了我，所以我也曾想与他签订契约，只不过被他拒绝了。”
“如果是以前的西蒙卫斯理，他会像维克多那般待你，鼓励你，资助你，但那场由人类发起的名为偏见的火焰烧死了他，留下来的只是一个以活下去为目标的亡灵。”
是啊，维克多·卫斯理会这般对他。
赞迪克扭过头，随着潘塔罗涅讽刺道：“可维克多·卫斯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不是吗？”
“就算厉害如西蒙，可他最后也死在了他的欲望下，不是吗？”潘塔罗涅反问道，眼内越发薄凉。
“我的小先生，你就是你，多在意他人的偏见所带来只是自身的伤害，毕竟他人又代表不了你自身。”
“难道他人就会改变你当时与我契约的可能吗？”
“并不会。”
“这不就得了？”潘塔罗涅愉悦地说，“人心是会在时间中改变的，这是永不变的定律。”
“恶魔是没心的，是不会变的，所以理所应当的，与其亲近人类，不如多依赖一下我如何？”
许久的沉默后，潘塔罗涅正打算换个话题，旁边的赞迪克先一步问到
“你会背叛我吗？”
“我亲爱的小神秘学家，您显然忘了当初与我定下的契约。”潘塔罗涅叹了口气，右手手指微微一动，淡紫色的字迹便浮现在空中。
「提供充足的魔力、不允许背叛、不允许说谎。」
这便是，他们定下的契约内容。
“这份契约便足以证明，这下可以心安了吗，赞迪克先生？”
低低笑声从旁边传来，潘塔罗涅疑惑地看向后视镜，却与里面一双眼眶略微泛红的红眸撞在一起。他的眼内没有任何信任，独独只有漠然。
瞬间，潘塔罗涅只觉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浑身发冷，就连拟态的心跳都慢了好几拍。
之后的路上，潘塔罗涅没有再说话，赞迪克也没有试着起一个新的话题。
他们就坐在一辆车上，犹如熟悉的陌生人。
原本只有零星几颗繁星点缀的寂静漆黑夜空中，一条金黄色的细纱落下，轻薄的金色羽衣将天空染上亮眼的色彩。
随后是缓缓落下的层叠纱衣，无数金色交叠，浅蓝色的宝石点缀在其中肆意流淌，整片天空似乎变成了融化了黄金的河流。
耀眼，迷人，让人不忍心移开视线。
这才是赞哈拉德被称为黄金之城的原因，而不是因为它地下所隐藏的矿脉，亦或是内里永不停歇流转的金融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