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脚踩对了地方,是水兽的颈窝处。这一脚疼得他呲牙咧嘴,抬头狰狞恶煞地瞪了瞪祢春,被她轻嗤一声,惹的更急。
黄云雪见鳞片几乎已经没了,水兽一时不继续放,她们就受不了伤,于是收了火灼术,警戒地站在船舱附近的位置,和黄云月护着负伤的弟子。
她扭头大眼一扫,见其都意识清醒,即便被持续崩裂的伤口疼到面部扭曲,也依旧不肯放弃求生意识,再心有不堪也要死睁着眼,眼眶中俱是蓄满了恨意。
恨自己做不了什么,恨水兽乱杀无辜。
黄云雪瞧着他们的神色,微微怔愣一下,随即扭过头来,努力咽下喉咙中那点贪生怕死的念头,抽出被黄云月拿在手中的自己的剑,呈戒备姿态盯着水兽。
它依旧捂着自己的脸,停下来的动作是所有人得空喘息的机会。
祢春眨了眨眼睛,睫羽颤动,闪身逼至于他身前,刀尖堪堪擦破他后脖颈上的皮,见他有可攻破之地,祢春眼里的光闪动一下。
但她还没看出点什么,就被扑面而来的怪异血腥味呛地连连后退几步,努力抑制还是不堪其重吐出了一口血。
落云盯着那水兽的后脖颈,看明白了:“这人身上没一处不是毒啊。”
霍邈见状,撑住祢春的后背:“你……”
祢春眼中凛冽的寒光一闪而过,快速道:“无事。”说罢,她风一阵地追赶出去了。
霍邈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牵起画眠跟上去。
水兽将利爪戳在船板上,悬空身体作斧刀一般横劈出去,落云和照阳及时拉走手边的弟子免受一死,但胳膊上的皮肉被剌的血肉模糊,他们吃痛嚎苦连天,水兽享受极了这些废物的惨叫,顺势掐住他们身边的落云,将她给提起来。
利爪被掀掉的苦让他手掌麻了片刻,他不可置信地扭头,见落云冷笑着踹自己一脚,随后脱身抓住负伤的弟子并快速将其掩护到身后,赞她道:“你也有点本事。”
他动了要跟她好好玩玩的念头,但看自己要杀的人都还活的好好着,又不免心急烦躁。
祢春和霍邈撕下衣袍的布料挡住了口鼻,面无表情逼近他,抬手作势要砍。
有两个难缠的人在附近,非常麻烦。
他动了动胳膊,随着他的姿势,一排突兀尖锐的骨头交错缠绕生长着爬起来,四肢耳目也紧跟着长出了大片紫鳞片,锋利如刀尖,轻轻碰一下就会受伤。
“没想到还得动真本事。”水兽摆出一副要结束的表情,突然跳下了江。
祢春要跟着出去,人到船边犹豫了一下,就犹豫这一秒,一只江水幻化的怪物便长着獠牙巨嘴冲向了她。
霍邈的伞及时挡住了她的头,压着她的肩膀俯下身去。
可那由江水幻化的怪物并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而是擦着她的身体向她身后冲去。
祢春睁开眼,听见几声“噗呲”声,她扭过去头,死皱着眉看身后一切。
落云和照阳呆滞着脸僵在原地,随着祢春的视线往自己身后看去,就见这些负伤的弟子全部死了。
黄云月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后松开自己一直抓着的人。
噗通一声沉闷声响,她低下头,见自己护着的人贴在她脚边,心口上赫然一个窟窿。
她深吸一口气,抹掉额头的冷汗,走到黄云雪身边,脑中所想的全是对黄云雪说那句打不过的弟子。
怎么打。
确实打不过。
她们这群人年龄小,见识的也少,所见所闻全是听上一辈讲来的,书里的,古卷里的东西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们竟然妄想用平时在学宫内习得的知识与之相斗?
“阿姐,你的火灼术还能继续用吗。”她心中翻涌着数种情绪,一丝一丝形如麻线纠缠成了一个团,想诉苦想说算了要不就这样吧,但最终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到底是不甘心。
黄云雪将妹妹护在自己身后:“当然。”
那由江水幻化的怪物又落到了水里,在船的四周不停搅动,霍邈在伞面上擦上自己的血,甩到了船底。
她看祢春神色,见她注视着那些被捅破心脏的修士,捂住她的眼睛。
祢春只觉眼前一黑。
她回头,敛着眉和霍邈对视。
祢春冷下来脸看着不好惹还总有股邪性,这股邪性应当是和过于浓重的眉眼有关,她生了邪性,就看谁都像鄙夷不屑。
所以她习惯对着别人都是好脸色,好心情,嘴角带笑,神色调侃,这样会让别人觉得她不靠谱但亲切,不着调但幽默。
霍邈常见的便是上面那些,所以此时被祢春这么一看,心头猛地一震。
她这等表情别人看了多少都会生气,或者觉得有病,但霍邈没有,她似乎是觉得很新奇,很有趣,所以便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她曾说过自己最是受不了和祢春面对面说话。现在好了,被打破了。
她让自己回神,声音干涩:“别看了。”
祢春点点头,脸上表情收放自然,突然很开心地笑了笑。笑中有恼怒也有她一贯带着的对万事都不在意的情绪。
照阳低头对落云道:“祢春生气的时候不多,现在算一个。”
落云想象她生气的模样,想象不到:“生气不应该都是那种火冒三丈,勃然大怒的夸张脸吗?”她说着,还学了学。
照阳看她胸膛不住起伏,提眉瞪目,瞧着下一秒就要摆出一张血盆大口,嘴角抽了抽:“算了,和你说不通。”
落云:“?”
江水幻化的水怪被画眠抵着,不让它靠近船艘。
祢春眼睛懒散地眨了眨,看这艘船上目前还活着的人都是有自保能力的,觉得也好,倒是可以让她无所顾忌地大闹一场。
她转身走到船尾,俯身查看江水。
草绿色的江面已浑浊不堪,这会儿甚至还发着黑。
祢春眼睛漫无目的地乱看,看到某处时突然定住。
就在这。
祢春将长刀破鸢和断了一刃的长剑打进水里,噗通两个水花,江面往下这片区域便瞬间结成了冰。
她伸手在江面上控制着,在终于探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时往上猛地一提。
一个人出现在半空中。
祢春对他笑了笑:“为何藏在水底。”
水兽动了动手指,将紫鳞片全部放了出去,一时将祢春身后的空余地扎成了刺猬。
在她身后的人没闲着,要么挡下要么灼烧。
水兽阴险道,状态看着比之前更好:“就听你的,是藏。”
祢春看了霍邈一眼,两人闪身过去双手掐住水兽的脖颈。
水兽笑了笑,不管脖子快被掐爆,伸长利爪当做武器而后挣开桎梏掉进水里朝船攻击。
祢春低头,拋下去刀,剁他的手,被躲过,他闪过身体见攻击水底会被冰冻,改攻击船身。
霍邈牵着画眠转动伞身将伞踢出去,高速旋转时刺破空气的尖锐声挡住了水兽的利爪,削掉了他的指尖。
他低头看了看,重新让其长了出来。
“能奈我何?”他说完,看黄云雪恰巧站在自己要攻击的船身附近,带着紫鳞片朝她围攻。
黄云雪感到身后一冷,扭头便对上一张脸,火灼术断掉需要重新蓄起的间隔期偏偏就在此,她咬牙蹲下身朝着别处滚去。
祢春见她跑了,握紧破鸢一刀刺向水兽肩膀,这东西又是灵活闪开,跑到落云的位置。
霍邈的声音离自己远去:“鳞片太多,她们挡不住太久。”说完,她便从祢春身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