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春和霍邈对视一眼,齐齐偏头扭开。
她胡乱擦了擦嘴角,确保自己脸上是干净的,没有暗红的血迹,朝落云走过去:“有吃的吗?饿了。”
落云点点头:“带了带了,你自己装的都忘啦?还带的老多。”
祢春后背一麻,下意识看向霍邈,见这厮觑自己一眼又撇开眼神,觉得她八成是在嘲笑自己,赶紧扭过来脸,佯装要打人:“嘶……我看你真是欠揍了。”
落云挑挑眉,跑了。
她们二人在残破不堪的船舱附近翻包,两个人低着个脑袋,不时能听见祢春扯着嗓子训人的声音。
这训斥不是一般的没有威力,落云知道她这是在逗自己玩,可能耳濡目染听祢春和霍邈吵架听多了,嘴皮子功夫自然得到了迅速进展,已经到了面对祢春可以不落下风的阶段了。
二人心知肚明落云这不落下风是祢春惯的。
霍邈隐隐约约能看见她们的衣袍,木板上全是水,她们也不顾那水有多脏,愣是纵容衣角被水染湿。
毕竟在寒极宫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衣服破了个洞继续穿,沾上水而已,对她们来说算什么。
霍邈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
估计站在这个方向太像偷看那翻包的二人,所以她不太自在,侧了下身体,然后对偷看别人一事稍微责怪了一下自己。
当然,能劳驾她将箭头转向自己谴责自己有大半的原因归功于祢春。
没事盯着她看干什么。
霍邈被自己这有些无厘头的念头逗笑,故意多扫了落云几眼,模糊了自己刚才有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视线。
她盯着自己已经完全湿掉的衣角,手指蓄法对其一弹,衣角瞬间恢复成其一贯整洁的模样。
她手指虚虚握成拳搭在腰带上,往前走了几步,眺望远方的光景。
过了一会儿,黄云月喊道:“前面那是什么!”她大呼小叫,一下子跳起来,扭头要喊人,冷不丁和比自己略高一头的霍邈对视,又噤了声。
这让她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但看样子霍邈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那她就没必要有意揪出来为之道歉?
如果人家早就忘了自己再多此一举让对方想起来了就不太妙了……细细看一下,霍邈的气质在她心里已经排到了第一,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男男女女老老小小,所见之人转眼就忘,除了位列仙门百家之首的年轻人祢春因为太过招摇不得不让她记住以外,这还是第一个能初次见面就在她心里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风霜冰雪与温润泉水组合在一起,让人赞叹。可出口的话大多全是气人的废话,又让人意外。
她这种皎皎明月徐徐清风不该就是谈吐文雅才对吗?黄云月回想这人刚才经过自己身旁那略带调侃意味的浅淡眼神……及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边角落的祢春闻言,风一阵飘了过来,发尾快甩飞到天上去了,她红绳湿了一点,被手从前往后揪住使劲搓了搓,妄图靠手上的力气搓干。
她望着平静的江面,疑惑问道:“怎?”
黄云雪看自家妹妹在愣神,回她话:“前面好像断了?”她说完,有些不确定,又闭眼努力感知了一下,在确确实实感受到来自江水的气马上要断开后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形容。”
霍邈点点头,往后走,去到了一个离她们最远也看着最有安全感的位置。
然后咳嗽了一声。
落云翻包的手僵硬了一下,她抬头,左右巡视一圈,悄摸摸拖走睡得安详的照阳,跑到霍邈脚跟旁老实蹲着。
她抬头,大眼睛布灵布灵地闪:“有情况?”
霍邈低头看她一眼:“还算聪明。”
落云捂住嘴,嘴巴大张,透过指缝闷闷地“啊”了一声。
沧州阔江归霍家管,阔江上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霍邈哪能不清楚?这么想着,她突然又伤心起来,既感慨又唏嘘。
水兽的事情……等她们到了地方将今日在阔江上所遭之难传出去后,修仙界又是不得安宁了。
她茫然地瞥了一眼祢春的背影,脑中闪过无数她救人抵抗水兽的画面,注视了她好一会儿,觉得她累极了。
祢春微微佝偻着背,往日风流恣意的体态已经没了,这会儿疲意逐渐蹿上心头,总喜欢抱着胳膊的手都叉在了腰上。
她声音小了下去,不是那不管在哪里都能听到她声音的音量,而是变成了小苍蝇一样不住哼哼。
同她忧虑的,还有霍邈。
水兽的事情一出,被霍家管辖的阔江恐怕是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安全度满满,可信度最高。
问罪什么的都是轻的。她一向清楚自己母亲的行事作风,她强硬,爱民,也爱自责,无数修士在阔江上被断送了性命,哪怕不是她的错她也会埋怨自己。
但不会有人怨她的,准确来讲是人们无暇怨她。
东江水兽成了人,会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是最重要的。
这令人恐慌。
谁知道水兽此行到底是受人指使蓄意而为,还是无差别攻击。
如果是蓄意而为受人指使,那藏于它背后的人是不是妖神?
如果不是妖神,又会是谁?
这人想干什么?
就像水兽这种级别的,就算做再多的防御措施也没用。
除非四宫联合,要下定决心花时间和功夫除了它。
但这种遭了古术的压制都还能不缺精神气脑子极好会短时间内钻到古术漏洞的东西,真想彻底除了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