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噗通”入水,溅起一层高高的水花。
终年平静的清潭在被迫接受了两个不速之客后又迎来一次爆炸般震耳欲聋的死动静。
她们的船倾斜在空中,船头和清潭亲密接触,是船上四个人使劲儿往后踩,才避免自己被翻进水里的可怜下场。
经过她们坚持不懈的努力,船艘最终安稳地浮在了水上。
落云和照阳忙不迭下船找人,一秒都不敢犹豫。
谁知道她们寒极宫整天打打杀杀吵个没完没了的俩祖宗会不会水?
水里——
祢春闭着眼,嘴里吐出去一串泡泡,准备托着她往上游的霍邈看见,差点没忍住笑继而破功,嘴角抽搐了一下。
祢春以为她这是嫌弃极了自己,眯了眯眼睛,没好气地一把将她推开,要自己一个人往上游。
可能是一直撑着的弦在遭受重重磨难后终于不堪其重彻底断掉了,祢春这会儿显得跟喝醉了一样。
水里凉快,显得另一人脸庞梦幻,为其附赠了一层滤镜,导致祢春虽然刚才手上力道很大,但这次倒真没怎么讨厌她,连霍邈这张讨打脸都看顺眼了不少。
放松下来身体的祢春被突如其来的疲意淹没,意识一松,感受着接触自己皮肤的温暖水流,眉目淡然地沉了下去。
霍邈凑近她,劲瘦的小臂抵在她后背,迫不得已揪住她后衣领子,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感觉后衣领子是最妥善的位置,于是想都没想就把手伸向了此处。
她成功把人拽了起来,途中祢春却突然一拧眉,大概是不舒服,不自量力地挣脱了一下,整个人抿紧嘴朝霍邈晕过来,嘴角不轻不重擦过霍邈的脸颊。
她整个人倒在霍邈身上就像走了太多路疲惫不堪的旅人终于沾了枕头倒在床上一样,舒服至极。
霍邈经常被人打趣说她看起来像一堵柔弱的墙,那么骨架子必然小不了。
祢春和她体型不差上下,能有个依靠物自然满意了不少,没有再挣扎,全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对霍邈都干了什么,大脑发昏,睡得安详。
留霍邈一人愣在原地,眼睛瞪大到史前从无的程度,两手僵在原地,手指不自然地舒展收缩。
她心不稳,气就少,这会儿在水里待不了太久,迅速出了水面,大口喘起气来。
准备跳水寻人的落云眼睁睁瞧着自己面前的位置多出来两个人头,心脏差点不跳了,哆嗦着身体靠到了背后的树干:“吓,吓死我了,以为哪来的水鬼。”
她说完,意识到说错了话,呸呸呸几声,干笑着看向照阳,拉她过来躲在她身后。
照阳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昏迷不醒的祢春,反应大的不行,匆忙扑上去握住她的手腕,眼泪差点流出来了。
祢春要是这会儿醒着,保准要骂她演戏水平高。
霍邈喘着粗气,眉心蹩着,双眼看向别处,神色很不对劲儿,与她往日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样子,落云瞅她好几眼,感觉有人把她给狠狠惹了,让她特别厌恶似的。
不会在水里和祢春打了一架?
落云想完,捂住脑袋,抑制自己一直发散的思维,双手架在祢春肩膀上晃了晃她。
霍邈瞥她一眼,别扭地起身,不住地拍着自己的衣领,及时施法使羊绒毛复原:“累晕了,没什么大碍。”
落云和照阳闻言,这才放心,齐齐应了一声。
几个人准备先在这休息一下,等祢春醒来。
霍邈看了看船,想回头去拿东西,就突然听见背后的照阳问:“师姐,你表情很不对劲儿,非常不自然,是怎么了吗?”
霍邈不受控制地回想着水下那一幕,又看向躺倒在地的祢春。
祢春脸上被水沾湿,因为疲劳过度不得不闭眼入睡,这会儿瞧着攻击性便弱了一些,连邪魅狂狷锋利逼人的眉眼和气质都看起来平和了。
霍邈胸膛起伏,转头,瘦长高大的背影停顿几秒,道:“被水呛了。”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照阳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眼睛眯成一条线:“哦。”
她不是很信啊,霍邈被水呛了?真是天大的玩笑。
船艘顺着水流的方向往前徐徐移动,霍邈心神不宁地朝船走来,见它离自己越来越远,甩了甩袖子,施法把它定在原地。
她上了船,将自己和另外三人的行李包裹都抱在怀中,低眉敛目没什么情绪地走了。
黄云月只觉霍邈这股温泉冷飕飕地被冻成了冰,经过她身边时凉了她一声鸡皮疙瘩。
霍邈大部分时间都不形于色,此时大咧咧地将一切都表现在脸上,倒是很新奇。
她愣在原地想些有的没的,再一转头就发现船上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看黄云雪下了船,跳上了树正从上往下俯瞰插着黄字旗帜的船艘,目光既忧愁又不舍。
她匆匆忙忙赶到黄云雪身边,站在树下仰头望着她:“怎么不等我。”
黄云雪答非所问:“这船不能要了,把旗子收拾收拾弄干净寄回去吧。”
黄云雪是真的爱船,黄家上下每一小艘船都是她的宝贝,大船更是让她爱不释手,此趟托运她们前来炳州的巨轮从工艺制作到花纹材质都是黄家严选,现在差不多报废了修不了了,谁知道她有多痛。
怕是黄云月也不能完全理解她的心情。
她只知道,要是这船有灵性通人性怕是她姐从第一艘船毁掉的时候就哭到心绞痛了。
黄云月故意沉默一会儿给黄云雪忧愁的时间,才开口道:“阿姐,我有事情要和寒极宫的人说。”
蹲在粗壮枝桠上的黄云雪低头,“嗖”一下子跳下来,差点撞到黄云月:“正好,我也有话要说。”
她们二人这边商量着事,那边昏睡的祢春也正要醒过来了。
落云和照阳守在她身边,见身下人动了动胳膊,在地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曲起一只腿,赶紧喊了一声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离她们老远的霍邈。
霍邈专注地清理着画眠,边边角角都不放过。画眠已经很久没有被她这么造过了。
与其说是修理画眠,不如说是以画眠为借口舒缓自己的强迫症。
她朝祢春的身影瞧了一眼,嗯了一声,就又把心思放在了画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