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禾回敬一杯茶,然后就看着说书先生拍了拍惊堂木,冲着台下抱拳行礼,然后道:“诸位,有客人点了其他的故事,那我们将刚才的故事暂且留待明天再说,今日我给大家讲讲我朝和大俞的故事。”
“自从几个月前,定西将军率领部下打败大俞,逼得他们惨失两城又退败百余里后,大俞惧怕我朝天威,已经派遣使者入京求和,陛下听闻此事,说太后千秋将近,何不与民同乐,已经下旨召藩王回京为太后庆生朝贺,到时也能在大俞面前扬我朝赫赫威名……”
旁边桌上的客人听见这些不由窃窃私语:“若是太后千秋便让众臣朝贺,也太过铺张浪费了些。”
“怕是陛下在表孝心呢。”
“大俞狼子野心,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归顺呢。”
宋今禾将这些声音都听在耳里,只是静静吃完一顿饭,然后起身出了望江楼,不远处停车的车夫凑上前问道:“夫人,要租车吗?”
宋今禾摇摇头笑着拒绝,仍旧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踱步,心中思绪太乱,她需要想一想这些事情,没走多久,便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回身看过去,是背着药箱的顾宴清,江清舟倒没有跟在他身后。
自从她病好以后就在家休养,只去宁安堂取过几次药,算下来,他们也有七八,天没见面了,宋今禾站在原地等他,有些好奇问道:“怎么是你一个人,江清舟和陶叔呢?”
顾宴清走到她跟前,两人并排往前走,回道:“我让清舟回家送东西了,又恰巧碰见一个着急的病人,便自己去了。”
宋今禾点点头,嗯了一声,两边只有一些铺子门前挂着两个昏黄的灯笼,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光线交错间,每个人都分身出几个形状各异的影子,那些黑暗的形状将两人的身形包裹在中间,仿佛要吞没他们。
寒暄过后,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静静前行,快到分道的巷子口时,宋今禾突然说了一声:“顾宴清,你觉得如今当大夫的日子快乐吗?”
顾宴清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觉得当一辈子大夫也挺好的。”
宋今禾站定,转身看向他,停顿一下后避开他回望的视线,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庆安有些太小了,你有没有想过去京城开个医馆。”
顾宴清也将视线移开,盯着侧首宅子上挂的灯笼,有些黯然:“以前也想过,后来觉得在庆安当大夫也挺好的。”
宋今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进巷子,没有再看身后的顾宴清,背对着他挥挥手算是告别。
顾宴清站在原地看她,片刻后也转身朝顾府的方向走去,身影无端有些寥落。
宋今禾回来的时候,发现青叶给她留了灯,去厢房看了眼两个孩子,他们睡得正香,自己去厨房烧水洗漱后,便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两头发。
今天晚上的月色很好,夜空似黑色幕布,上面闪烁着繁星点点,宋今禾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些星星,渐渐出了神,院角突然一声“咳”传来,将她吓了一跳,她抓紧手中的蒲扇,恼怒的看过去。
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不是周景初还能是谁?
宋今禾愤愤回身躺回椅子里,没好气道:“这么晚还不睡,出来吓唬人作什么?”
周景初走上前,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也抬头看向天空,道:“你去望江楼打听京城的消息,怎么,难道是想回京城?”
宋今禾自己的事情瞒不过他,也不追究他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知道他这人太狡猾了,论心机自己算不过他,坦白道:“我没想过回京城,只是听说陛下召藩王进京,有些好奇罢了。”
“说起来,整个庆安,若论对京中局势了解,我最该问的是你才对,不过,你愿意对我说吗?”她似笑非笑道。
周景初没有说话,宋今禾等不到他的回应,继续咄咄逼人:“我是失了记忆,也跟你做了交易,但是你不能将孩子当做你的犯人一样看押。”
她身世不适宜让太多人知道,所以一直拘着两个孩子,下午见到他们跟那些小孩子一起玩才知道自己对他们有多残忍,可偏偏不过出城一天而已,周景初就巴巴赶过来,这让她心里的愤怒再也积压不住。
周景初没有被她语气里的讥讽激怒,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许久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看着她道:“你既然想知道京城中的局势,这些日子可以来书房找我。”
说罢径直起身回了隔壁,宋今禾从椅子上坐直身体,看着他的身影从院角消失,看着隔壁屋檐下的灯笼被熄灭,整个院子陷入黑暗,只有她披头散发似女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