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没睡好的不止梨花巷里的百姓,还有几位大人和官兵们。昨天傍晚王书翰和郑修远回客栈后,屏退左右,在房间里商议了很久,又将几个心腹叫过来吩咐了一番。
两人用饭后没有回房,而是在大厅里秉烛下棋,果然后半夜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外面响起来打斗声,郑修远放下手中的白色棋子,将王书翰的黑棋吃了一片,扬起嘴角道:“大人果然算无遗策。”
王书翰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奁,没有再下的意思,看向门外亮起的火把,淡淡道:“郑大人谬赞,周大人去城外也有一天了,不知道他那边如何了。”
郑修远晃了晃脑袋,神情笃定:“城外地势开阔,他又带了不少人手,不比我们在城里束手束脚,不会有问题。”
王书翰跟御史台的这些同僚不太熟,对郑修远打包票也没有担心,常山侯世子若办砸了差事怕是对不起自家大门上的牌匾了,于是道:“那就好。”
有侍卫前来回禀:“大人,那些都是死士,没有抓到活口。”
王书翰也不恼,起身对郑修远道:“郑大人,我们去看看这场好戏吧。”
郑修远掸掸衣袖,挑眉一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有些邪魅,道:“好,大人可不要忘了我们的赌约。”
两人跨过门槛,衣摆翻飞,身后的侍卫们立即跟上,一行人快速出了客栈,直往县衙而去。
忙碌了大半个晚上,清晨的时候,下人送来饭菜,几人在县衙用早食,还没吃完,就有人来报城门那里聚集了些百姓,他们跟守门的士兵起了冲突,王书翰放下手中的筷子冷笑一声:“这些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郑修远吃完口中的包子,出于作为御史的敏感,道:“城里有太医还有现成的药材,他们是怎么挑唆那些百姓的?还是原本就是他们的人?”
这些话他也没打算避着人,刘羡之闻言垂下眼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林县令装作不经意,眼角余光扫过几位上官,心里如开水般沸腾翻滚,短短一瞬间已经划过好多个阴谋诡计,默默咬了口肉包子,希望大家可以当自己不存在。
然而事与愿违,王书翰看过来,道:“我去大牢看看那些犯人,林县令陪着郑大人去城门那里看看吧。”
林县令恭敬应下,然后又小心地看了眼刘羡之,他就算再不明白,也感觉到王书翰这会儿是故意对刘羡之视而不见了,只是几位官职阶品都比他高,他也插手不了。
刘羡之察觉到了林县令的目光,只佯作不知,面上的神情也并无不满,这两天的情形,明眼人都能猜到这些事情里,柳州刺史吴志远的嫌疑最大,他作为刺史别驾,跟刺史府的关系千丝万缕,在王书翰和郑修远眼里便也有洗不清的嫌疑,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们是不会用他了。
刘羡之沉静地看着三人离去,然后起身去了书房,将手头上这些天经办过的公文都整理出来,只等找机会交给王书翰。
王书翰去了大牢,召了心腹过来问话:“熬得怎么样了?”
心腹有些恼怒:“都是硬骨头,昨天晚上兄弟们把刑具都试了一遍,他们还是没松口。”
王书翰看了他一眼,直接将他的额头盯出冷汗,这才面无表情道:“急什么?接着熬就是了?”
心腹讷讷应下,王书翰又转换了话题:“仵作验尸结果如何?”
心腹满眼佩服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大人所料不差,仵作的结果真被大人猜中了。”
王书翰得到想要的结果,紧皱的眉头稍微放松一些,抬脚往牢房里走:“我去会会他。”
林县令跟在郑修远身后去了城门,那边已经有一群持刀的官兵将闹事的百姓围在中间,远处还站着一群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他们带着面巾看不清神情,眼里满是兴奋,见有人骑马过来,立马高声喊道:“大人来了,大人来了。”
郑修远在马上淡淡扫了一眼他们,那些人立马噤声,人群里静下来,只是眼里的好奇遮挡不住。
士兵们给郑修远让开了一个口子,他走上前,看着中间围成一圈和士兵剑拔弩张相对的人,似笑非笑:“是谁指使你们闯城门的?”
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方脸汉子扬声道:“没有人指使我们,城门关了十多天,我们老百姓总要过日子吧?”
他身旁的几人立即附和:是啊,我们没有活计,家里吃什么穿什么?”
郑修远并不回应这些质疑,而是问道:“如今城里不缺大夫也不缺药材,十天半个月你们家里就要饿死?”
又有一个中年男子怒道:“大人这话说得轻巧,你们这些当官的自是不缺吃喝,我们老百姓哪来那么多银钱,这些日子城里的米面都被大家抢空了,我们这些人家里没有钱囤粮,可不就得挨饿吗?”
林县令站在郑修远身后冷汗都出来了,听见他们如此说一时激愤上头,呵斥道:“本官封城当日就下令,严禁城中商铺坐地起价,若有违抗命令之人,一律严惩,城中有人囤粮,怎么没见你们来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