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容氏,宗主容风轻负手而立于窗前,身后跪着一位大夫,颤颤巍巍地禀告着患者状况。
“回宗主,小姐现在已无生命危险,但左眼已废只能摘除,脸部身上多处烧伤箭伤……”大夫顿了顿,咽了咽口水,紧张道,“疤痕面积太大很难消除,会留一辈子。”
窗外正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却不见一滴雨落下。
容风轻没了兴致,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夫,问道:“何时能醒?”
大夫低下头道:“已经,已经醒了。”
容风轻又问道:“药都开好了吗?”
大夫颤抖道:“已经开好了,已经让人去抓了,吃个三个月小姐的身体就能痊愈。”
容风轻点了点头,抬手示意身边的侍卫,侍卫会意,腰间的刀出鞘,当机立断抹了大夫的脖子。
尸首很快被人拖了下去,地上的血迹也一同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倒还真的像是无事发生一般。
容风轻抬脚走进内室,看见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十分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没有任何动作。
此人脸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绷带,只露出一只右眼,头发被大火烧毁,现只剩下参差不齐的齐肩短发。
“主人。”
床上的人回过神,转过头,仅剩的右眼看向站在一旁的人,绷带下传来闷闷的声音,问道:“乌娅?”
乌娅跪了下来,顿时泣不成声道:“主人,是我。”
乌娅显然是和初次见到时脏兮兮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
“乌娅,你为什么会在这?”
乌娅回答道:“乌娅一直都是主人最忠诚的人,主人在哪,我就在哪。”
“容仪,你命真大。”容风轻笑道。
容仪听到这个声音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对乌娅道:“有没有镜子?”
乌娅点头如捣蒜道:“有。”急急忙忙的将桌子上的铜镜拿来给她。
容仪挣扎得要坐起,乌娅将她慢慢地扶了起来,让她靠在床头能舒服些。
接过铜镜时,容仪看见自己缠满绷带的左手时一怔,又换了无事的右手接了过来。
镜中的自己,显然是最不想看到的模样。
白色的绷带缠绕着整个脑袋,只留下一只孤孤单单的右眼。
左眼眶里感觉不到有任何东西,只有可怕空洞感,连带着左半边脸上火辣辣地疼,这无疑是代表脸毁了,还有,还有浑身上下席卷而来的疼痛,疼得快喘不过气来。
容仪怔怔地放下镜子,右眼透入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容风轻。
她沙哑着声音问道:“我,没死?”
印象里只记得被利箭所伤,被火焰灼烧的疼痛,看不见那个人如何,不知道她有没有逃出去。
容风轻颔首笑道:“是啊,你没死。”
得到肯定的回答,容仪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快感,心中更多的是凄凉,如今这个样子,倒还不如真的让她死了算了。
容风轻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与容仪平视,翘着二腿注视着她,倒还真的有几分长辈对后辈的慈爱感。
容仪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
容风轻指了指乌娅,道:“你的侍从把你从火中拖了出来,你才没有被火烧死。”
而后又皮笑肉不笑道:“不过这个问题我更想问你。”
“我……”容仪低下头,有些懊恼似的用掌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迷茫道,“记不起来了。”
“哦?”容风轻挑眉道,“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清泽和容悦死了,师尊很生气打了我一拳。”容仪低下头认真回忆着道。
可她不知,坐在一旁的容风轻听到这句话时面露阴鸷,在她抬头之际又换回慈爱的表情,眼中可无波澜。
容风轻轻声问道:“然后呢?”
容仪摇了摇头,道:“只记得我被大火吞噬,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容风轻叹了一口气,身子朝后靠了靠,怜惜道:“你的脸毁了,还有你的左眼。”
容仪愣愣地看着他,随后低下头,像是极其悲伤。
“不过你护的那个孩子一点事都没有。”容风轻笑道。
容仪有些茫然,问道:“什么孩子?”
“好像叫容乐,容云景的孙子。”容风轻忽然冷笑道,“不过容云景可是被人砍去了四肢,还受了凌迟之刑,最后被大火烧成了一块黑炭,听仵作说他被喂了让人清醒的药,根本晕不过去,最后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他的肚中还有他自己的肉呢。”
四肢被利剑砍断,看着自己的肉一块一块被割下,还被逼迫吃下自己的血肉,最后一场大火吞噬灼烧才得以解脱。
想到这些容仪不由得开始害怕颤抖,虽然说前世她看到的容云景也只不过是被砍去了四肢,但是没想到这一世清容会更狠。
容风轻见到她这个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安抚道:“别害怕,我猜你师尊不会对你这样的。”
“为什么说是我师尊?”容仪不由得开始有些紧张,手不自觉地紧握着被子,死死盯着容风轻。
容风轻单手撑着下巴,架在自己的腿上,眼睛向下弯去,眼中却无笑意,道:“想为清容开脱?”
看来瞒不过了。
容仪警惕地看着容风轻,镇定道:“若我说与她无关呢?”
容风轻眉眼笑得更弯了,道:“你觉得我信你还是信我的弟子?”
容仪慌不择言道:“容云景是我杀的。”
“哦?”此话一出引起了容风轻的兴趣,“你就这么恨他?”
容仪恶狠狠地说道:“对,我恨他,我父母被人杀害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没有帮一点忙,后来他却来找我,以我父母为借口,借此逼迫我与师尊反目,我为什么不恨他!”
五分真情实意,五分惺惺作态,半真半假还真的一时让人难以分辨她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容风轻收了笑,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直起身子,凝视着容仪,问道:“你父母的死你又知道多少?”
“是清泽。”容仪撇开眸子,像是不愿意面对。
容风轻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你不恨清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