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像是一座静默的坟墓。
从高瓷那里,试探到了曾姑娘曾经是会在雨前雨后走街买青梅的女孩。
曾家的中堂躺着一个破烂的竹篮子,簪子指到那个篮子时就不再颤抖了,这就是那个装着梅子的篮子。
“我们现在有她的一抹气息,和两件物品。够了吗?”知融问。
“不够。”知合盘腿看了一下发着微光的溯阵,“都是曾姑娘的东西,没错,只是这两件东西相隔太远的时间,无法开启溯阵。”
想了想,知融问,“故人的气息可以吗?”
溯阵本就是追溯亡者气息,重现当日的情景。
气息的话,她诞生的地方和相识的地方如何不算有呢?
这里的青梅子树,大街小巷,每一个地方她都留下了气息。
“虽然只能看到她在这块地方的痕迹,但也不算是全无收获。”知合说,拿起那个快要化为尘土的篮子,放在青梅树下,以青梅树为阵眼,画卷似的展开曾姑娘的青梅岁月。
雨打屋檐,滴落打碎池洼。
整个梁溪都被罩着一层绿色的雨雾中,山岚像是山神的炊烟,沿着山的脊梁缓缓的升起来。
她蹲在门口,不肯回家。
爹吃醉了酒,她只能蹲在这里,等着兄长回来。
曾举子穿了一件有些破烂的长袍,没有撑伞,就跑着过来,看见她蹲在地上,“蠢,不会翻墙进去。”
把她拉起来,打开了门。他是从好远的说书馆回来的,他落榜后,就在说书馆为他人写故事为活计,虽然说赚不了多少,但是勉强吃饭还是可以的。
“喝,把他喝死才好。”曾举子踹了曾老头一脚,有些不耐烦,“还不进来。”
捞起一块布往她头顶扔,“别弄湿家里了。”
知融挑挑眉,这个曾举子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哥,我明天去买青梅吧。”她啃着噎人的饼子说,“两个人赚钱总比一个人赚钱多。”
曾举子用火钳拨弄着,低着头,沉默了好久,“嗯。”
“我不想科举了。”曾举子眨了眨眼睛,说,“我打算找个长工。”
“不行,还是要考的。”她知道她哥喜欢读书,家里没有烛火他就去月亮下读书,她哥还会教她读书写字,“我们一起赚钱,一起攒盘缠,万一呢?”
万一考过了呢。
她哥不说话了,拿过她手里有些潮湿的饼子,把一个烤干的饼子塞进她手里。
第二天,她就打了梅子去买,昨夜下雨,树上的好梅子也没有多少。
在街上转了一圈都没有人买,只能提着篮子回家,傍晚的朝霞微微黄。
那边有些高的墙上慢吞吞地探出个头来,再然后是整个身体,然后卡在墙上不上不下,像是只猫。
她笑了,墙上的人彻底僵住了,鹌鹑似地把头低下去,不动了。
“你下不来了吗?”她问。
墙上人不答。
“要不要我接你下来?”她拍拍自己的大腿,表示结实得很,“我接的住你的。”
墙上人还是不答。
“那我再陪你坐会儿。”她把篮子放在旁边,蹲坐下看她。
墙上人才闷闷地说,“不要,你不用陪我。”
她哄猫似地,“你下来,我给你吃青梅,好不好?”
张开手臂,墙上的人也像是猫一样扑进她的怀里,结果两个人都跌倒在地上,压碎了旁边的青梅篮子。
“对不起啊。”怀里的人抬起头,是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小姑娘,“我赔给你,我很有钱的。”
“不用,我家还有。”她很大方地说,虽然青梅没了,但是接住了一个小姑娘。
“要的要的。”小姑娘说。
两人推推搡搡,拉拉扯扯,然后面对面,“噗嗤”一声笑作一团。
“我叫高瓷。”高瓷和她蹲在墙角啃青梅,被酸的脸都皱了起来,像是包子。
“我……我娘叫我囡囡。”她没有名字,只有阿娘会喊她囡囡。
“你为什么翻墙出来啊?”她问。
高瓷用袖子擦了擦梅子,“我想出来看看。”
“我还没有出来过,府里的丫鬟说,这处的墙是最矮的,我就想翻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