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融抬起初霁剑,剑尖抵住心脏,通玉有灵,剑心的一抹青仿佛有了生命般,流动到心脏,空间水波纹般露出一座暴雨之下的大山。
将怀里的途岫揣牢,单手搂住浮在心脏旁昏迷的姜杪,执剑划开空间。
……
暴雨倾盆下,雷声轰鸣,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沙沙作响。
进入空间后,姜杪和途岫被拉回原来时间点,而知融作为通玉持有者旁观。
那是百万大山中最为高最为宽大的山峰,母神的臂膀一样托举着,在狂风暴雨中安然处之。
山峰至高处,女子身着靛蓝的祭祀长袍,银蝴蝶被吹得叮铃叮铃,她举着不会熄灭的蓝色火把,火把在风雨中跳动,照亮了她脸上红黑相间的面具。
她在山顶上起祭祀舞,那么纤细,那么强大,不被任何事情所动摇。
就像是山。
电闪雷鸣,她迎着光,举着火把,揭开了面具。
是央。
她的眼睛明亮,面目肃然,是山的脸,是水的眼,千山万水变成了央,是央唤来了春天。
当春天的第一丝阳光撕开了乌云,然后万物发芽,迅速推开黑色屏障,通天树舒展着枝丫,鸟儿飞了起来,也有生灵跑出来了。
央站在山顶,转过头,看着欣欣向荣的一切,目光温柔威严。
猫被淋得浑身湿漉漉,慢慢地爬上山峰,蹲坐着舔毛,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爬上来看央了。
央吹灭了火把,提起灯下山,恰好看见蹲在暗处安静舔毛的猫。
猫敏锐地抬起头,和她对视,然后情不自禁原地踩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央笑了一下,猫猛地抬起头,快速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空间飞速地扭曲又张合,猫大概是争地盘,浑身都是血。
他拖着身子爬到了央的门前,舔了舔毛,央院子里的枫树已经长出院子了,垂着鲜红的叶子。
他突然觉得目眩神迷。
他被狼几乎一口撕成两半,他好像要死了,但是猫想了想,还是要来再见她一面。
远远的,就远远地,望一眼……
这里的阳光有些好的过分,这让他想起了曾经是幼崽时候,遇见央的那天。
他爬到了山谷两边的高峰,看见了一个年幼的孩子跪坐在通天树前,静静地抄写着什么。
他那时候也还是孩子,家里哥哥姐姐都大了不和他玩,漫山遍野,他也就只找到了她。
他喵了一身,那个孩子抬起头,阳光在她的眼睛里有了生命,褐色的生命。
就这样,他常常会爬上山峰,和山谷里的那个孩子聊天。
其实,也只是他喵喵叫,偶尔孩子把他抱在怀里,他就窝在人家怀里打呼噜,远远看见那孩子,就跌倒在地上,四爪朝天。
她就会过来把他抱在怀里,细致地梳毛,再摸摸他。
他时常坐在她的肩膀上,跟着她一座山又一座山地采药,一条河又一条河地问诊。
他那时候尾巴翘得老高了,毕竟,他也是可以把人当做坐骑的猫。
就这样过了一年,春天未到,央站在山峰起祭祀舞,狂风大作,面具下,她冷冷地看着缭乱的闪电。
冬天最后一阵风吹落了猫,猫往下跌。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他看见了蓝色的央。
靛蓝的祭祀长袍包裹着她,她像是流星划破暗夜,随着她的落下,春天慢慢抬起眼睛,缓缓苏醒。
他被抱在她的怀里,最靠近心脏的地方,一层皮相隔的地方,那颗心脏砰砰响。
他抬起头,央恰好垂下头,眼睫扇动。
神女眼睫微垂,他在她的眼下栖息数息。
他最后一次抬起头,就看见了央推开门,她的身后是艳红繁茂的枫树,她再次救了他。
“你还记得我吗?”
他不止一次追着央问。
央就打手势:我不会忘记你。
“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他趴伏在她的腿上,猫猫耳朵在她的指尖晃动,他听不见她的回答,他抬起头又问,“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固执地看着她,妖就是这样,一定要一个答案,哪怕那个答案会把他杀死,那他也要。
他愿意为了那个满是碎片的答案,被划得肠穿肚烂。
是爱是恨,都可以;是去是留,都随你。
爱是你给我的,痛苦也得是你给我,我要死在你的前面,我要看着你为我疯魔痛苦。
请让我死在你面前吧。
然而,央却不打手语,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像是看一段燎原的梦,不论结局如何,她都可以接受,她已经把自己烧成灰了,埋在这片养育她的土地,剩下的她也无法再许诺。
知融站在不远处看着,突然感到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