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疼吗?”知融蹭过去,摸摸了他的脖子和手腕。
知合轻轻笑了一下,推开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慢慢地戴上金盏银台样式的护腕,指节抵了抵脖子的一圈痕迹,问她:“宝宝,你觉得戴什么合适?”
那扇长睫由下至上地掀起,缓慢地盛开一样,露出最中心最漂亮的瞳孔。
知融大拇指拂过师兄的脖子,眼神有些暗,光影下,她拿出一条栀子色的长丝绸,一圈绕过刚好遮住痕迹,收尾时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长长的飘带从锁骨落下,落成了锁骨的小片湖泊,沉了刚刚好的糜乱。
最后还戴了一顶双层的幂篱,层层叠叠,融融冶冶,偶尔能看见一点栀子色的系带,一双从窗子缝隙探出来的皓白腕子一样,无意胜过有意。
苏枕的通讯笺发过来的时候,知合抬起杏子眼,朝知融眨了眨了,素白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拉上滑下肩膀的外袍,“走吧。再待下去今天就不要出门了。师妹。”
咬字很轻,蜻蜓点水一样,徒留一圈涟漪。
等出了小院子,已经日上三竿了。
“天府城的主人是福成郡主。”苏枕有一搭没一搭地点茶,连翘发扣晃动,“福成郡主曾经有两个夫婿,但都死了。”
“死了?”海红啃着半个果子,“太不经克了吧。”
“确实,福成郡主在豆蔻时,称骨七两二钱。极重的命格。”苏枕递了一盏给知融,笑着说:“克夫之象,但是,养己之身。”
命不硬的,都死了。
“但是今年,福成郡主却要迎新郡马,探花郎明镜台。”苏枕说,“是探花郎自己上殿求尚郡主。”
旁的人避之不及,探花郎逆流而上,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与郡主有约,郡主想要我们为她做局,看看新郡马的狐狸尾巴。”
郡主府傍山而建,一座满是松树的山,脊梁兽首,朱雀玉替,翡翠瓦当,松香如瀑流,红玉乱地走。
郡主躺在黑檀木的长案上,脸朝天,半个上身弯下,缭乱的长发,金簪银篦胡乱在头发上,还有一些簪不稳的发钗直接碎在铺了毯子的地上,
齐紫的襦裙,红凤外袍,癫狂的画似的相叠,褶皱,舒展,隐隐透出肩膀,无色的璎珞在她的唇边。
像是只凤凰一样舒展在这张桌案上,尊贵的郡主压在折子山,她一手拿着烟杆,一手提着郡主印。
凤眼□□,眼尾缠着两抹艳丽的胭脂,胸脯起伏,像是一呼一吸的山脉。
“你就是知融?”她眯着眼,摘了脖子上的璎珞丢在地上。
“是。”知融踩着一地的珠宝和折子走过去,盘腿坐在她的旁边,“殿下想做什么呢?”
度明忧侧过头,豆蔻红的手抚上知融的脸颊,她的唇中有着浅淡的烟味,氤氲的烟雾中,浓艳的脸庞反而愈加艳丽,遮花愈看愈颜色。
“你们仙者尝过金丝熏吗?”她笑了起来,烟枪灵巧地在指尖转了一圈,烟嘴到了知融的唇边,诱哄,“小仙人,尝尝。”
“多谢郡主,师兄管得严,金丝熏就不必了。”知融从她手里抽走头发,朝指尖吹了一口气,拿着郡主印轻轻一抹,郡主印鲜红的印章盖在一卷折子上,凤凰挣脱木页,在不大的亭子里飞,撒下点点金光,“但是,我可以和郡主玩别的。”
度明忧撑起身子,点点她的鼻尖,笑眯眯道:“好呀。你会什么?”
知融看着她,“什么都会一点。”
拉开纱幔,让凤凰和萤火虫飞出去,度明忧懒散地趴在案上,“明天我们去春搜吧。”
春搜就是打春猎,只打无孕的飞禽走兽,有孕的则不可猎杀。
知融依然盘腿坐着,闭着眼睛,“您让我来,只是想看折子凤凰吗?”
“不是啊。”度明忧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我本想请他算算新郡马的命格,但是居然算不出来。”
度明忧与苏枕是好友,只是后来一个上山修行,一个留在人间。
直到度明忧请苏枕下山探算探花郎命格,没想到居然无法占卜。
苏枕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知合,但是知合鲜少出山,思来想去,只能波折地寻到知融。
知融和度明忧相视一笑,度明忧调侃似地说:“万一,我这个郡马长命百岁呢。”
“前两个太脆了,第一个嫁到郡主府就一命呜呼,第二个是武将,在大婚当晚被虎咬死了。”郡主扯了金丝熏慢慢地嚼着,随意地倚靠着知融的背,“我这个新郡马很有意思的,文采斐然,长了一副好样貌,我从乌台来,他就穿了一件红衣袍,鬓边一只芙蓉,吐着蕊。那样貌!”
“本想着,看看也就行了。没想到,隔天圣旨就来了。”大概是觉得好笑,她边说边笑,“我还以为我皇帝脑子被枕边风吹傻了,圣旨给错了。”
结果,一打开,福成郡主度明忧几个大字还是用朱笔写的。
真是疯了。
“极有可能。”知融让郡主躺在她的腿上,“所以您不打算迎人进门?”
想到明镜台高台上看见她,春风似地笑,丹凤眼像是喝了酒一样亮晶晶地,眉眼弯弯,笑得很漂亮,像是就是为了认识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