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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雁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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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六部百官都挑不出错的账目,你父亲一个管天象的却来指手画脚?管他是图了什么,是你父亲要断人财路在先,怪不得我们容不下他清正廉明!”

“要怪!就怪海阁老!就怪林党他们去吧!”

沈遇攥紧了拳头,呼吸粗重,再睁开眼睛,已是赤红一片。

“那谁!”夏康一声厉喝,目光逼视着沈遇:“你去,打壶热水来!瞧瞧你那张脸给冻得,去洗洗好好暖和暖和再来。”

沈遇立刻回过神来,四周视线聚焦于身。他立马忍下情绪,垂着头说是正要走。

“慢着,还是我去吧。”海仪起身,示意他留下,仿佛不认识。

沈遇脸色骤白,额间吓出了汗,几位小辈视线交错,心怀各异。

夏康扫了他一眼:“你怕什么?巡抚衙门就在附近,死不了你。”

三姑娘和五姑娘识趣地沉默。唯同情沈哥遭遇的裴渡一声轻叹:“我是说什么风把海阁老给吹来了。”

夏康吩咐了句:“裴四,去把我的琴给抬出来。”

晌午,冬日暖温。夏康颤颤巍巍地起身,打开了窗户任凭寒风吹淋,他叹息一声,坐到了裴渡找来琴前,十指挑动,指尖下流淌传出婉转悲涕的琴声。

是《雁孤行》,大今著名乐官,前皇城教坊司江子仪的名作。这首曲子出自他因谏言被圣上贬谪,返泽南青州老家途中见一孤雁南飞,从而联想到自己的境地而作。这首曲子前段幽怨哀泣、后半段却慷慨激愤,既有不甘之情又有奋发向上之志气,合情合景,反而成为了科考落榜学子借酒消愁的必听曲目。

海仪提水而来,正门大开。夏康好声一句,“回来了?怎得耽搁这么久?”

海仪从容上去,替夏老师倒了水拧了湿帕,“难得来,不识路,我找着厨房花了些功夫。这鬼老天太冷,锅炉烧了好一阵子水才热起来。”

乐声一顿,夏康伸出手去,海仪仔细着替他擦拭,洗脸,尽显谦卑恭敬之情。

气氛诡异。裴渡咧牙一笑,也只有他敢如此放肆,也将手搓到了热水里面去:“怪冷的,夏先生让我也暖和缓和?”

夏康跟海仪对视一眼,笑了笑。

“你个火炉子还怕冷?”裴亭竹围在炕边暖着指尖,裴嫣然也一个劲哈气搓手。

“《雁孤行》这首曲子,夏先生弹得高妙,但却有一处错音。”沈遇静声开了口。

夏康望着他,裴渡搓手一顿,海仪也面带微笑缓缓停下了动作。

“江子仪本是心性高傲之人,屡不中第,却因一手好琴艺做了教坊司乐官,他不屑教艺,反而亲近文官,过问朝事,却缺乏官场悟性触怒圣上被贬谪逐出了庸都。返泽南青州的途中,他虽心灰意冷,但辞行前有诸多同好知音送行,有不甘雌伏之心也有舍我其谁之情,手挥五弦,心在朝野,身归江湖,因此这一段应该是角音。而海阁老翻做宫调,以为其心苍凉,其实就错了。”沈遇说完一礼,谦卑恭敬。

裴渡静静地看着沈遇。

禾东泽南,襄水流域,多出书香富庶大户,骨子里便多受度曲染墨的熏陶,进则书卷,退则风月。民间亦有谚语:宁当禾泽狗,不做塞陇郎。可见这方乐土成了大今多少人的梦中向往。

他个塞野儿郎,也仿佛从中窥见了沈哥儿清高而又雅致的根乡。

“好耳力。”海仪一双赞许的眼神看向沈遇,道:“当年江子仪在辞行前弹《雁孤行》,八百国监生围听竟无一人领会,你是头一个能说出曲中奥秘之人。敢问台甫?”

沈遇开口未答。夏康抢先一步,眼神有几分深意,道:“兰陵沈遇,表字宴清。”

“好名字,海晏河清。”海仪笑了,灰白的胡须抖索,说:“你父亲给你起这个字,是想你匡扶天下对你寄予厚望啊。”

正当海晏河清日,便是修文偃武时。

沈遇想起那句诗,汗流浃背道:“是。”

裴嫣然挠了挠头,跟同样皱眉的裴亭竹对视一眼,不解其故。只裴渡蹙眉不语,像是听懂了言外之意,收了手在腰间别的短刀上抚摸擦拭。

海仪只是笑,他十指放在琴弦上抚平杂音。太过安静,气氛变得异样沉默与窒息。

“你们都出去吧。”夏康一声叹息,决定打破这种僵局,“我和海阁老有话单独对沈遇说。”

两位姑娘露出茫然来。裴渡愣了愣,看向脸色发白的沈遇,那均匀的指尖攥紧了衣角,身形摇摇欲坠。

“出去吧,把门带上,这风吹着怪冷的。”海仪对他们温声道。

裴渡起身,眼神复杂,对他不深不浅关切了句:“沈哥儿,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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