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两眼,正要将符箓撕碎,却见那符箓亮起红光,瞬间变大,紧紧裹缠住他的身体。饶是他最后撕毁了碍事的符箓,却还是耗去了他不少时间。
薛茂有也趁机从红线中脱身,跑到对方身后,扯过了鼻青脸肿的薛听山。
“你来做什么?!”
“是谁告诉我这个阵法是用来回老家的!你满口谎言!你来得,我怎么来不得?”薛听山骄傲的丢下两只被符箓裹住的狐狸,“没有我,你刚刚打算怎么办?”
那两只狐狸在地上支哇乱叫。萨缪尔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动两下,他以指为刃,切碎了裹住那两只蠢狐狸的符箓。
他不欲与两人过多纠缠,天空中的雷声一声响过一声,雨点大的怪异。
随着那些茧一个接一个黯淡、破碎。红线的源头慢慢出现了,是一尊菩萨像。
只见那尊庞大的精致菩萨慢慢浮到半空,身体也越来越凝实。在白术的茧也终于破碎后,菩萨的身体也完全成为实体,真正的存在于这世间了。
那菩萨凝实后,外部的泥胎开始破碎皲裂,一块块争先恐后地落在地上,从里面漏出个人来——正是宋时想。
随着他茫茫然睁开金色双眼,天空炸响无数道惊雷,闪电从天际坠下,似千万支达摩克斯之剑。
薛茂有的脸变得苍白,他下意识看向陆地上方的蓬莱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岛上的云雾消散了些许。
不!他知道这不是错觉。伴随着菩萨的存在被这个世界认可,天道的规则被撕开了一道裂口。而现下蓬莱正要从这个裂口里钻出来——真正降临这个世界!
他要举刀,却聚不起一丝灵气。只见从那道狭窄裂口中,挤出来位身着繁复宫装的少女。
“终于~回!来!啦!”
萨缪尔看见她,下意识就要将薛茂有往阵法里丢——
“诶~做什么呐,这是谁?不能让我看见么~”少女玩着把团扇咧开嘴,双眼弯弯,却没有继续追问,只从袖袋中取出一只长笛来。
她启唇吹响长笛,飘扬的笛声纠缠本世界的灵气。这些灵气随着乐声绕着暴雨逆流而上,往蓬莱而去,天际的口气渐渐变大了。
随着吹奏,姬如玥的口中流出不少鲜血,但笛声更盛、更急了。
她闭眼,耳朵捕捉到了由虚空中传来的锁链断裂声。那声音犹如悦耳的天籁,即使她体内的活血流尽,面皮上的肌肤也开始剥落,她也并没有停下哪怕一分一秒。
就在那锁链已经完全断裂,蓬莱的云雾也即将全部散去时——
宋时想终于找到了白术的身体,一具已经失去呼吸但犹有余温的身体。
“你答应我的。”他直直的看萨缪尔,有雨滴化作刀刃,千丝万缕地扎入萨缪尔的身体。
萨缪尔的脸苍白了一瞬,他举手做出个投降的姿势,“宋大人,他只是一个人类,但是血气却能完整你的心……”
“他身如蝼蚁,却能加快我们的计划,死的很有价值不是么?”
宋时想顾不上杀掉他,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的宠物躺在那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曾经的鲜活和温热似乎都已经从这句躯壳中抽离。
宋时想有点不舒服,好像有什么细细密密的东西爬上他的四肢,最后再钻进他胸口的某处,磨的他疼。可他往胸口摸去,却并没有伤口。
他的思绪游回梦中的蓬莱,回到白术躺在他怀里和他说我好害怕的时间里。宋时想抚摸着自己胸腔中属于白术的那颗心脏,于此时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个问题,“我现在所感受到的害怕和白术那天说的,是一样的么?”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滴追着一滴,一滴催着一滴,一滴一滴形成遮天蔽日的雨幕。可这么大的雨,却又极盛之时全部静止在空中。
姬如玥的笛声不得不停下,灵气无法顺着静止的雨幕继续扩大规则裂缝,蓬莱岛又再次被云雾笼罩。
“宋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意味不明的看过来,血迹沿着她的唇角缓缓滑落。
萨缪尔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动作,意外发现她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宋时想尝试把白术渐渐失温的躯体贴紧自己,试图温暖他。却发现无济于事。于是他把手挤进胸口,把心脏抠破,取出一些心头血喂给白术,依然没有用。
宋时想想了想,五指附上灵气,挖出心脏放回了白术的身体里。
他的心就是白术的心。把心还回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旧的心脏离开,却没有新的心脏来填补空缺,宋时想胸腔中的安神法阵彻底破碎,魂魄争先恐后地从这具躯干中逸散出来,不知所踪。
随着阵眼破碎,这即将完成的庞大阵法彻底停止运转。云收雨歇,灵气重新开始流动。
傀儡僵硬地躺在地上,还是那般精致的五官,却和菩萨像再无分别,成了一样刻板的泥胎俗物。
伴随着最后一场暴雨的落幕,夏天结束了。月亮又挂起来,苍白幽凉,似野兽捕猎时的眼。
姬如玥为这一幕分神时,一柄弯刀刺穿了她的胸口——刚刚她吹笛耗费太多元神,竟然没有及时发现。
“你输了。”萨缪尔拿着弯刀,笑着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