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一朵花,艳丽馨香全赠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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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姗收拾着一个个空瓶,玻璃的、陶瓷的、塑料的,从店外搬进店内,由地面塞上储物架。
趁着空当她瞄了眼时间。
平常这一时点店里还积压着一周的货量,可现在不算她昨天进的货,也已清空了五六成,今天生意实在出乎意料的好。人们特意或路过的,都进店光顾,连带其它商品也受惠不少。
今晚应该九点前就能回到家,还可以腾出半小时读完上月底借的《夜莺与玫瑰》。
这时响起两下敲门声。
“请问,这里还营业吗?”
戈姗甫来得及直起身迎接客人,已听见一个温醇的男声紧接着传来。真像把上好大提琴的音色,戈姗想。转过去,一名颇具气质的中年男子站在了门口。
“你们还做生意吗?”
他笑得得体,耐心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戈姗思考了半秒,立刻笑容可掬地走了上前。
“晚上好。先生请进。”她做了引领的手势,在他进门后适时站到他的侧后方,“先生是要送花给太太还是女朋友?”
“送给我的女儿。”
她微张了嘴,却没有任声音跑出来。
男子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开口道:“不是有‘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这种说法的吗。”
似询问,更像对她解释。
但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在笑,戈姗也轻轻笑出了声。
“您打算买什么花?有预算吗?”
“满天星。”男子想都不想就答道,“她喜欢满天星。其余的花搭配好看就可以。价格多少无所谓。”
话音一落,戈姗便到储物架前取下包装纸、裁剪尺寸,然后折到仓房搬出缤纷的花枝,蹲在地上挑拣花种,她先是挪出满天星,随之从琳琅满目的花堆里选出了金雀花、绣球花、百里香和风铃草,既而边观察层次姿态,边熟练地修去多余枝节,完成这一切,她用刚裁剪好的包装纸将花捆了起来,纹样清新的磨砂膜中绽放着风情各异的鲜花,恍若一个曼妙的迷你花圃。
自辛劳后的成就感和愉悦抬首,她的客人在环视打量店面。
这家花店日常主营鲜花以外,还兼卖手工艺品,他正看到陈列手织滕篮的货架,旁边是矢车菊做的各类小商品。
“先生,请到这边看满不满意。”
男人信步迈了过来,温和的面容一下子被点亮。
“请问多少钱?”
她报了一个数字。中年男子从容地掏出了现金。
戈姗由收银台拿出找零递了过去,“多谢惠顾。”眼看他收好银包就要提步,戈姗一如对前面近百位客人时一样,朝他笑道:“祝您情人节快乐!”
没想到他不单对她回以微笑,更从西装的胸前口袋翻出一张东西。
她不疑有他地接过,一看,是本市著名博物馆在本周末巡展的门券。她困惑看向这位两鬓斑白却散发贵气的客人,“先生为什么给我这个?”
男子保持着淡笑,“我觉得,小姐很适合去这个地方。当是我耽误了你下班的补偿。”
戈姗从男人消失了的门口收回视线,落在手上这张精美的门券,依旧有点搞不清状况。
这天,戈姗休假。
结束了上午的进修课程,到车站不久便等来一辆经过她所租公寓的公交车。
周末外出的人较多,待她上车别说空的座位,连站着也拥挤。还好只是几个站,她庆幸。此际,一个滚动宣传板由远及近进入了她的视野。
直到宣传板掠过公车,继续往反方向飞驰,她的注意仍追随着它。当再望不见,她第一反应是把手伸进挎包摸索起来。
跟着前面一群学生下了车。她的脚重新接触地面,业已是十个站后的事。
头一次走进英国排名前三的大学,其厚重和人文气息皆不输剑桥与牛津。这座城市的深冬即便阳光普照,依旧使人呼出蒙蒙白雾,戈姗拢了拢贴在脸颊的一绺长卷发,在哥特式建筑群的包围中移动起来。
按指示抵达坐靠大学中央的博物馆,没到入口已远远看到了悬挂的大幅标语:历史令人类进步。
戈姗让工作人员核验了门券,随后由博物馆前厅的日程表了解了她手上的门票,恰巧对应古埃及文物的展览安排。
偌大的考古展馆,出展展品按时间轴倒逆排布。
每一个展览柜、划出的展区上皆贴有相关标牌,上面列出某件或某批展品的起源时间、所属的时期和出土时间,以及简短的说明。
漫步其间,简直像被它们引导着回溯整个古埃及文明。
她看到托勒密时期,一卷卷的莎草纸文书同时写着希腊文字和象形文字,半人高的黑色雕塑或身穿希顿,或披着短斗篷式露肩外套;看到相邻时期不同样式的铁制武器,弯刀、尖枪、矛、箭、斧头、短剑、匕首;看到古埃及人的生活用品,银水壶、玻璃高脚杯、锡汤匙、青铜牛角状杯、粘土碗;看到镶嵌了各种宝石半宝石的繁复首饰,红宝石项圈、黄金臂环、绿松石手镯、鹰状胸饰、圣甲虫项链、流苏式珍珠头冠……
所有这些,她无不以一种敬仰的目光走马观花。
一组壁画闯进了视线。
一男一女对坐,手上各抱着数名缩小化的孩童,头顶,半边太阳的光线如人手般伸向他们。
日光沐浴的宫殿露台,这对男女接受众人膜拜。
同着卡拉西里斯的小情侣,年轻女性用鲜花向男方传递情意。
戈姗寻找标牌。
原来是新王国中期阿玛纳王一家的起居写照。
阿玛纳王除了长相奇特,亦以宗教改革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