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五人之间的友情便如一盘散沙,风吹之后荡然无存。
夏天一过金夕颜就转学去了英国,江明茉那时候父母正闹离婚,虽然奶奶不喜欢她,但父亲答应继续给她出清雅的学费,是她自己选择转去绯花镇高中,想要远离风暴中心。
余下三人毕业后也是各奔东西,风夏去了美国,王在野去了澳洲,唐菲妮去了加拿大。
大家都在用幻想欺骗自己那一晚的事真的天衣无缝,自私又天真地以为只要逃得足够远,就不会被自己亲手埋下的炸弹所波及。
可是这层薄如蝉翼的幻想泡沫,却被江明茉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破了。
“既然大家都不能保证,那就可能有东窗事发的一天,真到那时候说句不中听的,我从头到尾是旁观者,真要论罪顶多是个知情不报。”
江明茉说完又手指风夏,“他和我一样,都是被迫成为的帮凶。”
“可是你们不一样,动过手的人——”江明茉一个眼刀扫过另外两人。
“够了!”唐菲妮尖声惊叫,柳眉倒竖,高傲的盔甲早已裂开数条纹路,露出内里的焦躁不安。
江明茉见火候已到,又转向风夏问道:“金夕颜的舞团今天下午两点半在S市还有最后一场演出,按她的性格肯定不会临时请假,你确定她答应了你会回来?”
风夏翻了翻聊天记录,声音里透着些许犹豫:“她说了会回来……但没说几点。”
“哟~”江明茉面上不屑,“她是不急,我们倒成了太监。也对,到时候表演结束她跟着舞团回法国,那还不是天高皇帝远——”
江明茉边说边意有所指地看向另一旁,唐菲妮再次被江明茉的一系列操作刺激到,揪住自己胸前的头发,发疯般地对着风夏大叫。
“必须要让金夕颜回来,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逃!她更别想!”
咳咳咳咳咳——
估摸是嗓子过度发力,亦或是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唐菲妮一通大喊大叫之后咳嗽连连,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王在野见状立马过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唐菲妮也顾不上喝,扯着自己两边的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咚咚咚”。
“这会团里的人要么在化妆换戏服,要么在做上台前的热身,你直接给金夕颜打电话。”
江明茉走到风夏身边,面带微笑,“好心”提醒。
风夏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不过他手上动作倒是没犹豫,直接拨打了金夕颜的语音电话,并开了免提。
空旷的包厢内唱起了节奏轻松明快的法语歌,几十秒后再次循环,反复了七八遍。
唐菲妮被铃声折磨得濒临崩溃,她的嗓子因为刚才的尖叫还有些嘶哑,在一旁不停地催促:“她为什么不接?是不是想背叛我们保全她自己?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风夏你给我打,一直打到她接为止,我不……”
眼见场面一度剑拔弩张,王在野赶忙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别急,晚上学校还有校庆舞会,等金夕颜表演结束回来正好能赶上,我们把话说开了就没事了。现在先吃饭吧,我让服务员拿菜单过来。”
他一番好声好气地说完,又去开门和候在包厢外的服务生说了几句,回来的时候金夕颜的电话终于接通了,风夏迅速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喂。”听筒里金夕颜的声音透着疲惫。
风夏赶忙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演出4点半结束,我坐最近的一班高铁过来。”金夕颜的呼吸有些粗重,估计是刚做完跳舞前的热身运动。
风夏推了推眼镜,想了几秒,语调温柔地说:“周六来往的人多高铁票有点紧张,还是我去接你吧,正好我明天在剧院也有演出,今天先把要用的东西一并带过去。”
“可以,没事我先挂了。”金夕颜答应地很干脆,说完便挂断电话。
江明茉久违地听到金夕颜的声音,一时间百感交集,她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找了张椅子安心坐下,翻看起桌上的菜单。
知道风夏会去接金夕颜确保她能回来,一度冷若寒冰的空气里产生了一种和谐式的安静,只听到纸张翻动的“刷刷”声。
江明茉看完了菜单,又冷不防地开口:“风柠歌和姜城不来吗?”
……
气氛刚有冰雪消融的兆头,再一次因为江明茉的话而瞬间凝固。
唐菲妮疑惑地望向江明茉,睁大的双眼仿佛在问:他们为什么要来?
江明茉感叹唐菲妮的智商堪忧,面上直接笑出声:“负责善后的他们难道不是帮凶,不在复仇的范围里?”
风夏清了清嗓子,第一个开始解释:“姜城在六年前犯事进去了,我堂姐开了家培训机构,周六周日最忙走不开。”
“我作证,我表姐确实忙——”王在野在一旁帮腔道,“当初把我表姐卷进来是逼不得已,她是为了帮我们,而且做得那么隐蔽,就天知地知我们五人知。”
“可你们也没问过她是否有收到匿名邮件,既然没人问,又怎么能确定她不会被报复?”
三人面面相觑,又是无人能答。
果然是一帆风顺的日子过久了,连居安思危的意识都没有。
江明茉看着这一幕,觉得荒唐可笑至极。
她扬起唇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那晚的最终秘密是她和姜城一起埋下的,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存在。姜城这边暂且不论,万一它们被找到了呢,那可是足以立案的证据。”
“找到什么?”唐菲妮漂亮的眼睛里依旧盛满疑惑。
“我看最近下雨下得很频繁,要是山里边、林子中被雨水冲刷出一星半点的骨头出来——”
江明茉故意拖长了尾音,看了三人一眼,继续煽风点火:“在某些情况下,追诉时效不取决于案发时间,而是取决于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不、不会的。”说话的是王在野,他嘴唇嗫嚅着,“表姐、表姐做事一向可靠,我们要相、相信她,遇到事情她、都是最冷静的……”
磕磕巴巴到最后,连王在野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站到了风夏身后。
风夏抬手推了推眼镜,略有些反光的镜面下,他的眼神愈发犀利,如盯住猎物的鹰隼般,直勾勾地看着江明茉。
江明茉也不回避,正大光明地直视回去,嘴角依旧带着笑,有无形的火花在空中碰撞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