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着墙壁上道道熏出来的黑印,你忍心挑去灯芯,令他不要再燃尽吗?
要生命,还是光。
“谢公子,我元家这些年什么风浪威胁没受过,你是第一个拿自己的命来威胁的。我元家,可从来不受人威胁!”
“两条命!不同意,今天就两条命都葬在这里。反正横竖都是司徒家给交代,我谢家失我一个,不算损失。你们帮我收拾了司徒家,我也算含笑九泉。只是你元家,没了婚约,也没了幼弟,你看着办吧。”
头顶咚咚咚的声音,怕是元伯川尝试在有限范围内破坏冰窖。
尝试无果,又问道:“少主你在吗?”
江司扬不回话。
谢长厌对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久久未听见江司扬的动静,元伯川心沉到谷底,他知道江司扬在元夕心里的分量。
长久的沉默。
沉默得让人发疯。
“你快死了。”
江司扬也轻声说。
“活着,去哪里都好。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谢长厌大笑起来,怎么兜兜转转,江司扬又说了和前世一样的话。
他脑袋已经不甚清明,看什么都缩成小小一点,江司扬也缩成小小一点,慢慢变成了个钥匙孔大小,封锁了他的所有视线。
谢长厌说:“江司扬你怎么还是这样啊……在哪里不是活,可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活,我想好好的活,每一步,我都要自己走。”
谢长厌抓住江司扬的衣襟,嗅着他身上银装雪染的气息。
“机关就在楼梯口右下第四个暗格处。我要是死了,你就出去吧。”
江司扬的声音他听不分明:“你不是和我打赌吗,没看到结果前,你不许死。”
“啊……是啊……”谢长厌迷迷瞪瞪,也不知望去哪儿,“我可能要辜负期待了。”
*
机关轰鸣。
谢长厌眼前恍如泉眼乍破,泻出一室的天光,久违的暖意涌上来将他紧紧包裹。
“哈。”谢长厌眉毛挑起,“怎么又被你救了。”
江司扬扶着谢长厌走出来。
元伯川恭敬候在外面,元杜宝在一旁神色紧张,小声嘀咕着这人不会死了吧。
江司扬:“不是我救的,是他答应了你的条件,你赢了。”
元伯川:“谢公子所提的,我们都同意了,举荐信不日就会送往澜京城。”
谢长厌看自己一身衣衫明显被人为裹过,却没注意到被捂住的脖子间多挂了个黄金羊角面具的项链。
元伯川笑眯眯道:“一封举荐信而已,谢公子大可以直说,哪需要搞这么大周程,看把大伙的心闹得……”
谢长厌斜眼:“我在司徒家,比在白塔学宫好掌握得多吧。”
元伯川笑着回话:“谢公子多虑了,您去哪里做什么,元家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学宫亦是如此。”
“哦,合着我逃到哪儿,哪儿都有你们元家的身影,比司徒家还阴魂不散。”谢长厌看元伯川是滴水不漏,“我信中条件你家小姐都是一一看过,同意的了吧?”
“谢公子放心,只要你放少主出来,大小姐私下都同意了的。”元伯川回道,“现在大小姐已经在马车上等着少主一同回去呢。”
江司扬心中一动。
谢长厌:“司徒家的人,不知情吧,你们是怎么瞒过去的?”
元伯川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是向着江司扬说道:“小少爷,还请启程。”
谢长厌却赖着不下来的样子,嬉笑道:“你家少爷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不得好好送送啊。”
元伯川无语,虽说那谢长厌身量轻薄,但让他元家小少爷一直扶着算个什么道理。
元伯川上前一步想要换成自己来扶,但江司扬不为所动,愣是给谢长厌一路扶出门外,元伯川是一点都插不上手。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两才是亲兄弟。
江司扬偷偷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救我?”
这个她,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元夕,也是将他母亲扫地出门的罪魁祸首。
谢长厌隐约察觉到江司扬心中的别扭,可有些事情哪能三言两语就能传神达意的。
谢长厌只能直白道:“眼神。”
谢长厌扯扯嘴角:“她看你的神态,和我姨娘看司徒宇的眼神一样。”
和香君夫人看她的亲生儿子一般,这话说得更加让江司扬别扭了。
要不是年龄对不上,换个多疑的人都该疑问难不成姐弟成了私生子?
谢长厌想想这么说也不对,太过奇怪,补充道:“一定是真心疼惜你的人,才会那样。”
行至门外,谢长厌加快语速道:“你如果心有疑虑,不如直接问她当年的事。来龙去脉,真真假假,你别一个人独想,不要把自己逼上一条不该走的绝路,若她真心待你,无论答案如何,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分辨。”
“人心,最怕猜忌。不要猜到最后,覆水难收。”
江司扬今日都是帮了他的大忙,他不愿看江司扬日后将自己逼上穷途末路。
门外,双尾金鱼图腾的华美马车排成长列,就等江司扬上车。
谢长厌自觉站在一边,嘴唇苍白,笑笑:“就送到这里吧。”
谢长厌挥挥手:“我们,澜京城见。”
江司扬:“澜京城见。”
马车里的人儿,开心唤着:“珩儿,快些上来。”
她语气欢快,实则毫无催促之意,把最大的耐心都给了江司扬。
江司扬望一眼马车内部,眉毛微蹙,临了抛下疑问:“她今日未曾露过脸,你是怎么看到她如何看我的。”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你话语间却好像对我很熟悉。”
“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