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被染色的人一样,亲眼目睹自己变成吃人的尸鬼。
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下。
谢长厌额间出了细密的汗,乌发凌乱散在肩头。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
他削去种姜的皮,就想起羊角划进尸鬼血肉的触感,他浇灵液,便听见血流汩汩的声音。
他并不后悔,他是害怕,怕心底不断回味的兴奋,手也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似乎下一秒又想将两仪插进谁的胸膛里。
谢长厌抬头,看见不动明王微眯着眼,似乎在暗暗嘲讽他。
谢长厌无声地发出口型,只有两个字:“滚开。”
云朵朵在逗弄不动明王的尾巴,不动明王生气地向他哈气,满脸不高兴地跑去蹭江司扬。
江司扬面无表情丢了块肉给它,它便满意地躺下啃肉。
云朵朵没了玩具,只能往谢长厌身边凑:“你怎么不太高兴。拜托诶,我们可是干了好几件大事,你不觉得好起来了吗?”
谢长厌:“挺好的,现在没有人会来干扰我,我可以安心学习,准备考核了。”
低阶祝者试炼将在下学期期末开始,在这期间,需要通过三轮考核,每轮考核积分各三百分,三轮过后总积分必须拿到四百五十分,也就是超过一半的分数,才能有资格参加低阶试炼。
云朵朵拆穿道:“当祝者不适应啦。”
谢长厌:“……”
是,也不是。很难给云朵朵解释自己是在以什么样的方式获得【理】、修行。
云朵朵大大咧咧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吗。以前我在别人看来,就只有一个身份——圣主儿子,所有人都关注我叮嘱我,不能抹黑圣主白塔的一切。可你不一样,你从来没有把我是谁当回事。”
谢长厌起个鸡皮疙瘩,踹一脚他屁股:“神金,少跟我玩什么吸引大少爷注意那一套。”
“滚啊,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云朵朵也不甘示弱,试图踹回去,吵嚷道,“我是说,我是个没有动力的人,一生都在听从指令安排,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就是日晷上按照既定轨迹移动的影子,觉得就这样了,混过一生也行。可看见你,我才发现,原来我可以不这样啊。”
“安排好的学院可以不去,想说的话就说,想杀的人就杀,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你就行动了,搞得我跟在一边也莫名其妙跑起来了,我总在想,天杀的谢长厌就不怕走错路撞错墙吗,然后看着你的表情又觉得,‘那又怎样’。”
云朵朵指向谢长厌刚埋下的种芽:“这是什么?”
谢长厌:“生姜。”
云朵朵又不知从哪摸出一大把种子,外加林泉之刚切好的蔬菜瓜果,随意往整个院子里抛洒,“那这些是什么?”
林泉之拂袖可惜道:“我刚买的青瓜葫芦…**%&¥¥…&啊!”
云朵朵无视林泉之的抱怨:“咳咳,别打岔。”
谢长厌:“……”
云朵朵:“不知道了吧。这些泥巴里埋着的种子有的会烂在地里,有的会长出来,明年路过的大雁拉的屎掉下来,还会有新的种子,既然不知道会拥有什么,就当作拥有过所有,老弟不要多想了,我们的人生就是这么简单。”
他大喊道:“我宣布,从今往后,我的人生,就要像泥巴一样活了!”
今朝:“那我是大雁,负责给你的人生拉屎。”
云朵朵怒道:“你去死啊。”
他又转头问:“你们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林泉之:“那当然是我娘我姐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云朵朵:“我说是你的人生!”
林泉之:“他们的就是我的。”
云朵朵没脾气了:“兄弟你呢?”
不动明王跳回谢长厌肩头对着云朵朵龇牙,谢长厌没好气:“管你要过什么狗屁生活,你再往这里面丢杂草我就杀了你。”
云朵朵投降:“欧克啊兄弟,气势很美很足,就保持这股杀气,一次通过考核晋升祝者吧!”
他只能问那个唯一在认真烧烤的人:“江少主,你呢?”
江司扬举起焦香里嫩的排骨:“做好了,吃不吃。”
云朵朵死皮赖脸冲过去:“整一口,整一口!”
几人拿着烧烤串子,站在院门口,看哗啦啦一群人跑过。
元杜宝也跑在其中,笑脸涔涔向几人打招呼。
谢长厌递给了江司扬一大袋东西:“卖掉核的所有灵玉。之前说好的,等我安定了,便向你买下元杜宝的身契。还有,我打听好了孙老师的故乡,在那边以元杜宝的名义置办了一处宅邸,孙老师快退休了,请你让他一起陪孙老师回乡去,他们亲如爷孙,他会乐意的。”
江司扬接过沉甸甸的灵玉:“嗯,正巧,我也在那边置办了一间当铺,就当赠礼一起了。”
谢长厌嘴角勾起,呼出薄薄的白雾。
他高声道:“元杜宝——!跑啊!跑得再快一点!”
不动明王也跟着嗷呜一声。
众人也互相拍背打气,欢呼喝彩也大声起来。
谁也没发现。
搬空的对院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那人透过长长队伍的头颅,如黑夜磷火一般静静望着谢长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