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伯得了首肯,把钱明的遭遇前前后后又说了一遍,听者无不为之动容。王公公抹了抹泪,为他痛心,给足了情绪价值。
一个京兆府尹,一个秦王,看似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实则心里跟明镜似的。侯振培心有顾虑,只咬定过失伤人。
矢口否认半道杀人。
瞿昙听他二人的话,频频点头,乍看之下谁的话都赞同。
这些话老皇帝已经听过太多遍,耳朵都起茧子了。见他那副样子,一脸幽深。
“秦王觉得此事侯卫使可有冤?”
这下叽叽喳喳的御书房安静了,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
这要是没回答好,一下子就得罪俩。可若不回答,直接得罪老皇帝,滋味也不好受。
他稍作考量,拱手回应,“圣上问臣,臣不敢不答。”
“不过,单凭几句揣测就判定一个人有罪,难免有些武断。”
老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秦王以为如何?”
瞿昙的视线在侯振培和怀远伯身上游走,最后停在汪明飞身上,吓得他脊背一凉。
“回圣上话,臣听闻侯公子确实在悠然居打了钱公子,此事错在侯公子,合该有卫使府赔偿。”
侯振培身躯微怔,欲开口辩解,瞿昙直接抢了先。
“至于钱公子后来中箭一事,臣觉得与侯卫使无关,若将此事冠在侯卫使身上,属实有冤。”
老皇帝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扶手,眼睛微眯,“既不是侯卫使所为,那秦王觉得,会是谁……想要钱明的性命?”
瞿昙看向站在一旁的怀远伯,眼神闪烁,摆明了心虚。
他轻笑,“是谁……不好说,臣知钱公子出事后,太子和承王都去过伯爵府。”
临了,他又补了一句,“当然,凶手肯定不是怀远伯。”
汪明飞擦了擦额上的汗,暗道秦王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圣上的面指认太子和承王。
钱明中箭一事他有暗中查过,现场严重破坏,没留下一个活口,查不出什么有用线索。
但能在那么多杀手中救下钱明,说明此人绝非寻常之辈。莫非……是秦王府的手笔?
老皇帝一双利眸锁在瞿昙身上,不知为何,总感觉如今的瞿昙跟之前不大一样。
“秦王此话何意?”
瞿昙也不忸怩,自袖中拿出一个物件,双手呈上,“实不相瞒,钱公子中箭时,臣就在茶楼里。”
“所以,救下钱公子的人,是王爷?”汪明飞惊讶出声,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瞿昙拱手,“不错。”
“这是臣的手下从杀手腰间扯下的信物。”
王公公忙上前,拿了他手里的腰牌递到老皇帝跟前,牌子上大大的“陆”字映入眼前。
老皇帝一记拳头重重砸在案桌上。
怀远伯不敢吱声,呆呆地立在那,也忘了跪下,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控制。
原本只是两个臣子间的争吵,现在把太子牵扯了进来,老皇帝的脸色相当难看。
他附在王公公耳边低语几句,王公公立马来到怀远伯身边,“咱家先送伯爷回府。”
王公公是圣上身边的亲侍,言行代表的都是圣上,他此番定然也是圣上的意思,怀远伯不敢耽搁,忙笑着道谢,猫着身子跟他离开。
没了怀远侯,汪家父子还在,侯振培猜想有其他事情,正欲寻个借口离开。
老皇帝看出他的心思,没有放他走的意思,“打伤钱明一事错在侯聪,朕希望此事尽快解决。”
侯振培忙拱手,“臣回去就带着犬子上门请罪!”
老皇帝并没有因他一席话脸色变好,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眸中阴翳,呼吸又沉又缓,“侯卿的爱女该到婚嫁年龄了吧,可有议亲?”
话题转变得太快,侯振培大脑宕机,一时没转过来。
圣上这话的意思是,要给悦儿赐婚?
他忙拱手道谢,“多谢圣上关心,臣的女儿确实已到议亲的年龄,不过内人宠溺,还想她多陪些日子。”
“侯卿可想清楚了,当真不需要朕赐婚?”老皇帝给汪不翡递了个眼神。
汪不翡立马领会,还不待侯振培出声,上前道:“侯卫使有所不知,臣今日在陇家巷子盘查嫌疑人,看到承王和一女子出没私宅,那名女子正是贵府千金。”
陇家巷子,嫌疑人,承王……侯振培脚下趔趄,后退几步才站稳。
没想到在这等着他!
悦儿约见承王的地方他都不知情,怎么偏偏就被汪家父子给遇上了?他看着汪明飞的眼神变得凌厉,恨不得把他看穿。
侯振培张了张嘴,哆嗦出声,“汪府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纵人毁小女名声?”
“这……这事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汪明飞莫名其妙,同他争论的声音亦是不减。
从他的反应,老皇帝已经猜到事情结果,心凉了半截。
“都给朕住嘴!”
“出去,都出去!”他两手一推,案桌上的墨宝打落一地。
瞿昙忙转身,使眼色示意大家快些出去,别在这个节骨眼再惹老皇帝生气。
“秦王留下。”他还没到门口就被叫住,叹了一口气,无奈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