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便是一张梨花木桌,放着笔墨纸砚。因着有人打扫,窗明几净,长公主走到比自己还高的书架前,由低到高细细查看。
这些书到底是何时采买的,她也记不清了,不过好在还有些她感兴趣的笔记小说,可以拿来看看打发时间。
她扶着书架踮起脚想够住顶上一层的书,却怎么也拿不到。
长公主的身量在女子中已算高挑,可即使已经整个人趴在架子上,仍旧摸不到。
“公主小心。”孟听寒见她整个人重量都压在书架上,害怕她支撑不稳,走到她身后,犹豫着是否要将她扶住。
长公主只差一点就能拿到那本书,见他朝自己走来,立刻站稳:“我自己能拿到,你别过来。”
孟听寒被钉在原地,眼中的情绪一藏再藏,二人就这么诡异地僵持着。
“臣只是想在后面护住您。”
魏长沁先将怀里的书放在桌上,又搬了东西垫在脚下,总算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书。
虽不是什么名家著作,或是绝世传本,可凭自己拿到,她就是开心得很。
魏长沁扫去书顶上的灰,炫耀似的将书举起,冲身后的孟听寒摆了摆。
孟听寒走到她身后,一手扶住她的腰,动作暧昧却不敢有丝毫冒犯之意:“还请公主快些下来吧。”
她转过身,正好对上他近在咫尺的面庞。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房中一片静默,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处。
这是她重生之后,首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这张脸。
那年宫宴上她借口离席,御花园里遥遥一眼,她就认定要将这人接回府上据为己有,不得任何人染指。
当时正是元宵,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他却穿得单薄站在御花园门口。
长公主远远看见一人指节耳尖都被冻得通红,再走近些,就看到他剑眉星目,气质出尘,在雪中如同遗世独立的谪仙。
他即使落魄如此,也不见丝毫狼狈,而是大方的对她俯身行礼。
思绪猛的被拉回到现在,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突然收紧,她一下站立不稳,脚下凳子翻了,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一股清冽的木质香味将她笼住,她不禁有些奇怪。孟听寒从没有用香的习惯,如今怎么变了。
孟听寒也没想到她竟落在自己怀里,自己本意是想让公主快些下来,没想到竟弄巧成拙。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他现在又无法轻易松开手,只能默默把她抱住,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
魏长沁走到桌前,背对着他:“你用的是什么香?”
她低下头摆弄书页,可弄了半晌都是皱皱巴巴,折起的页脚无论如何也压不平,一如她的心情。
“臣在集市上随便买的,若是公主不喜欢,臣便不用了。”
孟听寒站在书架旁,看着她的背影,心如鼓擂,面上却装得镇定自若,忐忑地等着她的回答。
“只是有些好奇。”魏长沁挑了几本书,拿在手里,视线都不曾分给他一分,逃也似地从书房离开。
他攥着的手缓缓松开,心中却拧做一团。
长公主是好奇自己为何用香,还是好奇自己身上的味道为何不同了?
孟听寒忙追上她的脚步,来不及思考自己是否蒙混过关,好在长公主也并未再说什么,一整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房中读书。
入夜,洗漱过后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那个青涩的,如枝头欲放的花苞般的女子,感到一阵陌生。
怎么看都是她的模样长相,可经历两世的灵魂被困在十九岁的躯壳中,曾经的锋芒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病入膏肓后的疲态。
比起这些,更让她疲惫的,是发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受人控制。
即使眼下没有线索又如何?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她贵为长公主,自然有得是办法。
用钱收买用权胁迫,别人能做到她亦可以,大不了自己也去争一争那皇位。
只是林擒风她肯定不能再用了,至少自己的核心计划不能让他参与,脏活累活倒是能让他去做做。
若不是他这个青梅竹马通风报信,哥哥是如何得知自己白天在诗会上大闹了一通,否则也不至于明晃晃地往她身旁塞眼线了。
至于孟听寒…
想到他,不免想到在他颈间嗅到的那抹熏香味。是他自己选的吗,品味还真是与自己相近,喜欢些寡淡素雅的味道。
孟听寒若是喜欢用香,自己给他送一些名贵好闻的也不是难事,何必去集市买那种劣质的东西呢。
长公主眸光黯淡,不知是想了到什么,轻轻叹了声。
就把他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