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走入阳光下,微风拂面,夏日的暑热一同扑来,在心中一点点将计划铺开推敲,反复斟酌。
此时一张绘着墨竹的折扇扇面为她遮住了阳光,她微微回身,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孟听寒的脸。
赴约的日子近在眼前,已然入夏了。
孟听寒早就换上了轻薄的夏服,从前总是随意挽着的马尾也一丝不苟地束起,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他一手为她支起折扇遮阳,一手端来一盘点心果子:“公主,久等了。”
长公主微微颔首,接过他手中的碟子,二人一同在花藤下乘凉。
眼前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听说城外有座道观十分灵验。”
魏长沁吃完了糕点,用手帕擦掉嘴角的碎屑,阳光下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本宫也想去看看。”
孟听寒无论如何也不会扫了她的兴,只是询问了那道观的名字和位置后,思忖片刻:“公主想去,当然不成问题。只是不知您是想从正门出去,还是从密道里出去?”
“既然是诚心去祈愿,当然得从正门走。”
她抬手接住空中落花,虚握在掌心,“你也随我同去。”
孟听寒听了她的要求,倒是松了口气,不过很快想起了什么:“那大皇子那边…”
长公主笑着张开手,将手中残朵吹落:“吩咐下去,套车,去哥哥府上。”
她刻意没有带着孟听寒一起去,毕竟等会闹起来难免不好看。
自己要给魏仁澄演一场好戏,让他松口将自己放出去才行。
魏王膝下子嗣单薄,只有三个儿子活到成人,哥哥与皇后嫡子先后被封赏,分庭抗礼,平分秋色。
还有一个…在前世时就没有存在感的草包。
马车颠簸渐渐平稳,她明白这是到了魏仁澄府上,便整理好心绪,让自己快些入戏。
变回那个暴戾恣睢,性子乖张的长公主。
魏仁澄刚一踏入会客室,便看见了哭的梨花带雨的魏长沁。
她眼睛通红,断断续续地抽噎,如同一只楚楚可怜的兔,在他走到身前时适可而止地停下啜泣。
“兔儿怎么来了?”魏仁澄让她等了许久方才现身,显然是有事在忙,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后在她身边坐下。
“哥哥…”
她刚说几个字,眼泪又如雨而下,室内一片狼藉,多是她等得不耐烦后撒泼砸烂的东西,“哥哥让我好等。”
魏长沁抬起左手,攀上他的肩头,与他面对面,皓腕上从前正好合适的春带彩细镯晃晃悠悠。
显然是她这月来瘦了许多,细细看来才发现她的下巴都削尖了,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
魏仁澄将她揽入怀里轻拍着哄,一如儿时。他示意贴身侍从送来大夫的笔记报告,翻阅起来。
“自然是有公务要处理。”
他将书倒扣在桌上,被她打扰倒也不恼,温柔眉眼带笑,“不是答应我在家静养,突然找来不说,还这么一副可怜样。”
长公主默不作声,把脸埋进他胸口,隔了许久才道:“在家里太闷…药太难吃……”
即使她不说,他也能猜中个八九不离十。
自己这妹妹,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调养是长久之计,怎能半途而废?
魏仁澄眉头都不曾皱起,手抚摸着她的脑袋:“乖,哥哥送你回府。”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就此松口,事先提出一个过分的请求,再适时抛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如此就会简单得多。
“大夫都说我已大好。”魏长沁从他怀中挣脱,从他腿上离开,刚端起杯子又重重放下,心中似有天大的火气。
屋内服侍的下人噤若寒蝉,唯有魏仁澄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从容地呷茶。
“唉。”魏仁澄将茶盏放下,瓷器碰撞发出当啷之声,打破死寂,“你的病可不是短短一月就能养好的。何况几日前还添了一剂药,何来的大好。”
她心知单凭几句撒娇定然不够,可听哥哥的语气,似是还有转机。
“不过兔儿确实清减不少,可是下人照顾不周啊。”他巧妙地调转了话题,眼睛微微眯起,面上和煦如春日暖阳,实则暗地里藏着一只笑面虎。
“可不是嘛。”魏长沁接过话茬,“大夫给我针灸时下手太重,天香楼的厨子徒有虚名,有他们在我可不是寝食难安?”
听她如此回答,魏仁澄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哥哥或是能让他们离开,兔儿自会乖乖听话。”她乘胜追击,心中也有些打鼓,可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魏仁澄抬看向她,骤然冷意席卷,他收回视线,拿过重新斟满茶的杯盏。
盏中茶叶沉浮不定,他用盖子撇开浮沫:“不行。”
长公主猛的伸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滚水尽数洒在手背,她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