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事多并非是她的借口,事实上府中人手一直吃紧,只是长公主从没察觉到而已。
夜天压雪,案前灯火明灭,魏长沁将笔放下,伸了个懒腰。
账房里只有云泉打算盘的啪啪声,还有低声的碎碎念,她不敢出声打扰,毕竟这些烂账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过了会儿,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云泉总算也停下了动作。
魏长沁起身走到她身边,趴在她肩头看向桌面,乱糟糟一团。
“公主,您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云泉被她从后抱着,根本动弹不得,无奈地道,“我叫孟侍卫来伺候您。”
魏长沁啧了一声,松开怀抱,在她身边坐下:“给你升官做了总管,怎么也没听见你道一句谢?”
云泉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公主。”
当了主管后,她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眼底下的乌青更是一日比一日重,虽然孟听寒常来帮忙,可她总觉得奇怪。
孟听寒不在长公主身边打转,帮着她来处理事务。虽然做得又快又好还无怨言,但总在她眼前晃悠,她怎么看怎么碍眼。
“是不是最近很忙?瞧你,脸都瘦了一圈。”
魏长沁握住她垂在腿上的手,低着头,像是玩具似的把玩着,“要不要多招些人手,也好替云泉总管分忧啊。”
云泉突然觉得这话很熟悉,从前长公主想把孟听寒塞进公主府时,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府上的事情,都由公主说了算。”
云泉垂眸看着二人交叠的手,蜷起手指勾住她,“只是……您想招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长公主被她的话噎了一下,根本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个,愣了半晌后笑得捧腹,缓了缓才道:“当然是找个贴身侍女,好顶替你的活计嘛。”
“是上次来府中做客的那个?”云泉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猜出了正确答案。
她若是没记错,徐慕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是啊,就是她。”
魏长沁靠在她身上,云泉没有用香料的习惯,身上只有织物清洗后的皂角香味,“今天就先别忙了,你陪我回去睡下吧。”
云泉没回话,只是吹熄了案前油灯,回握住她的手。
翌日一早,长公主就驱车离府。
虽然哥哥已经说了不让她管徐家的事,但自己这样可不算是管闲事。
毕竟拜帖与手续自己都办得妥帖细致,师出有名,无论谁来都挡不住她。
徐家与她想象中落差很大,马车停在胡同口便再也不能深入。
她本无意惹人注目,奈何再这样破落的地方,即使有车驶来也足够稀奇。
今天她特意叫了云泉陪着,把孟听寒安排在府中。
长公主还没想好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只能眼不见心不烦,把他支得远远的。
小巷子又窄又脏,长公主皱着眉头找地方下脚,七拐八拐总算到了一处门口。
柴扉久叩不开,魏长沁在旁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礼部的帖子和公主府的拜帖绝对是交到了徐憬手上,即使今天徐憬有事外出,徐慕也该来给自己开门。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云泉正欲再次叩门,那掉漆褪色的木门后总算发出了声响。
沉重的锁链碰撞,锁结被缓慢地拧动,腐朽的门发出嘎吱声响,小小一条缝里,徐憬显露出一只眼睛,看清了门外的来人。
门再次紧闭,开锁的动作显然利落了许多,只顷刻,门就再次大开。
“长公主驾到,臣有失远迎。”
徐憬已经换了一副热络的脸孔,将二人迎入院中,仿佛刚刚将人拒之门外的并不是他一般,“方才在内院里有些事情,耽误了片刻。”
魏长沁也只是客套地应付几句,跟着他的脚步走了进去。
从这宅邸的位置与陈设都能看出来,兄妹二人的生活并不宽裕。
想来也是,好歹徐憬也是榜上有名的进士,若是家里有权势资源疏通打点,怎么会还在官署中做小小的主簿。
“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还请公主不要嫌弃。”徐憬端来一碟的果子点心,云泉已经备好了茶,退在一旁。
魏长沁瞥了一眼那点心,实在是提不起胃口,也懒得与他周旋,开门见山道:“礼部的帖子你可收到了?怎么不叫慕儿出来呢。”
“慕儿正与我置气呢,成日将自己锁在屋里,说是见人就烦。”
徐憬摇了摇头,喝了口茶,“只怕叫她出来也不愿意,唯恐冲撞了公主尊驾,今日还是不见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