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阿钰吗?”
“你按子翛说得去做便是。”裴钰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是。”掌柜行了个礼,便去安排收购米粮的事了。
薛子翛回首看向裴钰,一改方才雷厉风行的模样,眼下倒是多了几分无措。她搓搓手,打趣道:“阿钰,你就这般信任我?”
没想到裴钰一本正经地点头答道:“那是自然。”
看着裴钰全身心信任她的样子,薛子翛喉头滚动,将唇边的话重新咽下。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天地间的瓢泼大雨,眉头紧锁:“阿钰,这雨下得实在太大了,眼下已经是春耕的时节,可这天气根本无法耕种,想来今年粮食的产量也会出现问题。我只是有些害怕,京城的地势还算高,大雨应当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可其他城镇呢?”
裴钰一愣,顺着薛子翛的思路发散,怔怔道:“是啊,其他地势低下的城镇,不光会有积水,还有上游淌下来的水,很容易发生洪涝灾害……”
薛子翛面色凝重地点头:“是啊,届时百姓伤亡避无可避,就看当地的知州能不能提早预防了。一旦城镇被冲垮,灾民的数量根本无法计算,到时候恐怕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独善其身。收购米粮,我也只是想万一在未来发生这一切的时候,能为百姓尽一份心。”薛子翛叹了一口气,“说我想得太多也好,杞人忧天也罢,我始终觉得不能打没把握的仗。”
“你说得对,若是等一切发生了之后再收米粮,定会有不少人想发灾难财,到时候一旦他们提高价格,我们便是有心也无力了。我再去叮嘱掌柜一声,这收购之事,切不可大张旗鼓,务必低调行事。”
裴钰说完,便去找掌柜说事了。
在薛子翛的“预知”之下,不论是醉仙楼的收购之事,还是归云别院的加固都进行的有条不紊,照着她的计划顺利地进行。
这大雨一下,便连着下了两个月,时间一下子来到了四月底,雨水却丝毫不见减缓。别说其他城池,即使是京城,街头也已经开始出现了积水。
墨雨每三天去一趟如意赌坊,将胭脂派人整理的消息取回来交给薛子翛。
说实话,薛子翛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即便是到了这样的暴雨天,还是有那么多赌徒日日前去赌坊报到。但也是多亏了那些三教九流之人,从他们的言语中得到许多不同的消息,胭脂派了专人将那些消息整合后,传给了薛子翛。
只不过,那些消息中的真真假假,只能由薛子翛自行判断了。
“果然,这两个月大雨,山体滑坡不在少数,已经有一些灾民朝着京城的方向而来了。”薛子翛看完信件,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事情,终究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不到十日,成群结队的灾民已经聚集在了京城的城门外的土地庙中。
“老大,我们进不进?”衣衫褴褛的少年凑在另一个中年男人身旁。
灾民群体看起来隐隐以那中年男人为首,即便望着不远处的京城双眼泛红,想到马上能有吃的而猛咽口水,却依旧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在等待男人的决定。
想来,这一路走来必定是发生了许多无法言说、见不得光的事。
将这样一群人整合在一起,粗粗看去人群中竟然还有不少“拖后腿”的老人和小孩,且所有人完全以中年男人马首是瞻,想来这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中年男人想了想,回头安抚众人:“诸位请先在此稍事休息,我和小山先去求见。”他似乎预料到众人会有所不悦,抬起手示意大伙安静,继续说道,“若是我们直接闯进去,那上头直接把大伙都抓了咱们也无话可说。我和小山先去探探情况,若是京城的大人们有所应对,我们必然立马前来迎各位。还请大伙,耐心等候,不可出任何乱子。”男人目光炯炯暗含威严从某几个人脸上一一掠过。
被看到的几人虚心地缩了缩头。
随即,男人和先前的少年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中,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大人!我们是从南边来的,还请大人们给口饭吃……”少年老远就开始哭喊,一路跑到城门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口中不断地大喊着。
男人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只是沉默地跪下、磕头。即便是眼下狼狈不堪的情况下,他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
守城的侍卫将二人拉起,询问道:“你们有多少人?我等立刻派人去禀报钦差大人。”
男人的眼睛亮了起来,看来大伙都有救了。他将同行人的数量,其中有多少老弱妇孺,有多少人染了风寒,以及大概来自哪几个地方,一一告知了侍卫。
侍卫连连点头,其中一人一转身跑远了,一边跑心中还一边感叹着,没想到灾民中有这等人才,说话条理清晰,对于全体情形了如指掌,想来必定是灾民中领头之人。
毕竟,在刚接到任务时,他还曾担忧,若是灾民来了之后哭哭啼啼,一问三不知,那他们的统计工作将会开展的非常困难。
没想到,这人解决了他的烦恼。有了这些信息,赈灾首次需要多少粮食,需要准备哪些药材,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着,侍卫仿佛看见了升职加薪的机会就在他的眼前,不由自主笑出了声。但一想到眼下的情形,他立马收敛了笑意,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左右环顾了一番。见无人在意,这才又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