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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笼中雀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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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说得对。孩子,你父亲很好。”说罢,他站起身来,“事已决,都下去吧。太子留下,陪朕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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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承宫殿里。皇帝自个儿取了海碗,给自己倒了碗酒喝。“养个娃娃来博声名,太子禁足期间也做了不少事。”

“回陛下,《牧民》与《离娄上》,太傅交代的课业臣都已经完成了。”

“戏演够了,该处置的人就处置了,莫要拿着皇室的名声开玩笑。”

濯清尘穷追不舍,“陛下是说,步商一案果然与哪个皇子有关?”

皇帝冷哼一声,“到此为止吧,难不成我还要舍一个孩儿为一家商贾陪葬?”

“哪怕这家义商数次救国于危难?”

皇帝没说话,转身看向濯清尘。濯清尘没抬头,说完话之后自觉地跪下请罪,像是一套已经十分熟练的、父子二人心照不宣的反抗流程。

殿外栏杆后面,藏着一个小孩,一路眼看着濯清尘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才从栏杆后面出来。后面的宫女追上他,“五殿下,让奴婢好找。皇后娘娘午睡醒来找不见您,该生气了,殿下快跟奴婢回去吧。”

“阿芝,我见到哥哥了。”

阿芝迅速捂住濯休的嘴,“嘘,殿下这话可千万不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说。”

与此同时,常逸回了大理寺,心情很好地看着刑狱里肮脏的男人。

国舅怒目圆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我是大皇子的人,自然要保证大皇子的安全。”常逸坐在牢房外的长凳上,就着昏黄的烛火看向国舅爷,“原本户部案是户部案,步商案是步商案。把步商的那笔钱偷偷挪去户部,在户部账目上留下那一点纰漏。因着这笔账,才把户部牵扯到步商的案子里。国舅爷,难道不是你想要让大皇子主动暴露?承认吧,其实你最开始就知道步商随身带的这些钱,根本补不了户部的窟窿,是你要害大皇子。”

“你胡说!”

“我猜猜,既然你把大皇子诓骗到步商遇难现场,倘若步生莲那小鬼没活着来到京城,你手上应该也会有一位目击大皇子出现在现场的“人证”吧。你想做什么?无非就是担心户部亏空的事暴露,害怕大皇子会扔下你罢了。”

国舅脸色一白。

常逸笑了一声,继续说道:“皇帝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丑事?到时候,大皇子为自己求情,就是为你求情。你手握大皇子的把柄,以此来保住自己的狗命。我说的对不对?”他站起来,俯身看向国舅爷,“别说什么害不害,好人才能用这个字。像你这种畜牲,那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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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变了,看样子要下雨。步生莲正坐在马车边上打瞌睡,濯清尘把他抱起来。步生莲睁眼看了看,见是濯清尘,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怀里继续睡。

濯清尘用手蹭了蹭他的脸颊,没反应。

这是累着了。

午膳果然有鱼。步生莲兴致冲冲地吃了两口,却突然扔下筷子干呕起来,吐得昏天黑地,差点站不稳。

濯清尘给他捋着胸口喂水喝,步生莲避开杯子,额头上渗出了薄汗。他把脑袋埋在濯清尘怀里,一边小声叫着“哥哥”,一边拿他的袖子挡着光。

濯清尘展开衣袍,把光挡在外面,步生莲小兽似的蜷缩在他怀里,身体有些抖。濯清尘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问,“哪里难受,告诉哥哥?”

步生莲摇头,声音里带着呜咽,“去床上,睡觉去。”

“好。”

这些天太费心力,濯清尘看步生莲睡着了,天积攒的劳累便一股脑找算回来,一不小心在步生莲旁边睡着了。醒来是傍晚,外面阴云重重,雨势更大了。

身边的人不见了踪影。濯清尘摸了摸床铺,还有温度,人没走多久。他没叫人,这次和上次找不到步生莲不一样。

濯清尘一时松懈,竟然没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对步生莲意味着什么。

他顺着连廊慢慢走,步生莲在雨中抬头,濯清尘正好转过身来,和他的视线对上了。濯清尘松了口气,拿着伞走下连廊,遮住了步生莲头顶的雨。

步生莲抬头看着伞的边沿,接着,他被人抱了起来。抱他的人并不嫌他满身的雨水和污泥,一手抱他,一手撑伞。步生莲任他抱着,仍然抬头去看从伞沿上落下的雨,但是很快就看不见了,连廊遮住了天幕,屋檐遮住了连廊。

濯清尘把他放到床上,拿起干净的手帕擦他脚上的污泥和沾上的树叶。

步生莲打了个冷颤,他才活过来似的,低下头看着他,喊他,“哥哥。”

濯清尘专心给他清理,低着头“嗯”了一声。擦干净脚,又给他找出一身干燥洁净的衣服,“把衣服换上。”

濯清尘背过身,透过窗看外面连绵不绝的雨,等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了,才又回过头来。他拿手帕包住步生莲的一缕湿发给他擦拭,“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吗?”

步生莲眼神中闪过一片茫然,愣了好久才点了一下头。

“想做什么?”

步生莲想了一会儿,“不知道。”他皱着眉,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最浅显的想法说出来,“想看下雨。”

濯清尘把湿手帕扔到一边,低头,眉眼淡淡的,“还想看吗?”

步生莲犹豫了一会儿,“想。”

濯清尘抱着被子,领着步生莲,重新回到连廊下看雨。步生莲静静地坐着,看着屋檐上落下的雨丝,看它砸到泥土地里,再抬头看下一场降落。他身后的胸膛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叹气,随后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放到了他头顶上,他听到白玉碰撞时悦耳的声音,那个声音说:“哭吧。”

于是他和外界始终隔着一层膜的感官被捅开了,他听得见、看得见了,于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没了爹娘。

他终于看不见那屋檐挂雨、水珠落下了,他开了嗓、糊了眼,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雨水落了又重新挂在檐上,没完没了。

天色彻底暗了,这下连屋檐也看不到了。

濯清尘借着昏暗的月色和连廊上被人点亮的烛火,低头去看窝在他膝头的孩子,步生莲的眼泪和外面的雨水一样,总流不完。明明都睡着了,眼角还是不是落下珍珠一样大的泪水来。濯清尘想起步生莲三五时的噩梦,想起他时而会突然无神的眼睛,给他掖了掖被子,连人带被一同抱回了卧房。

濯清尘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天色尽黑,已经看不到什么了,但雨水落地的声音仍然传了过来……不知道京城的雨跟扬州的雨一样吗?

濯清尘慢慢收回目光看向床上的小人儿,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感情,“你……该离开了吗?”

步商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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