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清尘屏退下人,自己在屏风后给步生莲穿衣服。“别害怕,遇到不会答的问题就说不知道。朝廷要脸,你又占理,不会为难你一个孩子。”
步生莲搓搓自己的脸,“哥哥,我们早点回来,中午吃鱼好不好?”
濯清尘摸摸他的脑袋,“好。”
大殿之上,该来的人已经都来了。大皇子濯仪与二皇子濯妟两看生厌,各站在大殿一侧,常逸作为大理寺卿,正等着陛下问话,故而站在了中间。还有一个黑袍,戴面具,站在殿尾,不说话时几乎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那是暗卫阁的阁主大人邢水楼。
皇帝朝下面看了一圈,看向濯清尘,问道:“太子,步商之子为何在你府上?”
濯清尘礼仪一丝不苟,“他自称叫莲,在常大人来臣府上之前,臣并不知他是步生莲,更不知他是步商之子。”
“他如何来到你府上的?”
“他说他是跟着洒扫班来的,只是洒扫班来了又走,没来要人。”
皇帝没说话,站在旁边的邢水楼却开了口,:“殿下就把他留在府上养了一个月?”
濯清尘一派从容,睁着眼睛胡诌:“洒扫班没人来,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要害我,自然放在眼皮子底下更放心。”
“或者您也可以报案。”
“上次我遇到刺杀的事,暗卫阁有结果了吗?”
皇帝不愿听,摆手让他们闭嘴,“洒扫班怎么说?”
常逸行礼,“臣已派人问询,洒扫班说步生莲自称暗卫阁犯错受罚,来洒扫班帮忙的小弟子。找不见人,以为是暗卫阁接回去了。”
皇帝觉得麻烦,“暗卫所怎么说?”
黑袍朝皇帝行礼,“进京的队伍和洒扫班发生冲突,才让那孩子借机跑了,没想到是顺着洒扫班到了太子殿下府上。”
“暗卫阁就是这么办事的?”
邢水楼俯首,“暗卫阁办事不力,微臣已经把押送步商之子的人处置了。”
濯清尘微微偏头,“押送?”
黑袍礼数周到地又朝太子行礼,“微臣失言。”
“那小娃娃自己呢?”
公公奉上一杯酒,“老奴刚才去问了,步家少爷说他困,睡了一觉醒来就在太子府了。至于为什么不回去……”公公犹豫了一下,赔着笑道:“那小少爷的原话是‘太子殿下家的饭菜好吃床软和,还有人陪他玩’。”
濯清尘无声笑了。
皇帝“哼”了一声,“朝廷因为步商的案子前前后后忙了两个月,他倒是吃喝玩乐样样不落。”
濯清尘恢复了面无表情,“陛下,阿莲本就是个孩子,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谁知不仅遭逢此难,在臣府上时也不得安生,连出门买个桂花糕饼也能被贼人盯上。”
皇帝转向常逸,“这又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大理寺已查过当日刺杀。结合太子殿下府上的人证和口供,莲少爷遭遇刺杀得问问二殿下和国舅爷。”
事情越来越麻烦,皇帝喝了口酒,觉得烦。
濯妟:“步商见南疆战事艰难,此次南行是要为南方捐款,然而却中道遇难。儿臣恐步氏遗孤被奸人迫害,因此特命人暗中照看,还请父皇恕罪。只是儿臣刚回京,还没来得及问候国舅,国舅爷把自己从户部亏空的案子里摘出去了吗?怎么又牵扯到步商的案子里了?”
常逸替刑狱中的国舅答道:“陛下,户部亏空的事国舅已经认了。步商出事,也是……”
皇帝打断他,“叫那娃娃上来,朕瞧瞧。”
步生莲被领了上来,有些不熟练地朝皇帝行了礼。那龙椅忒大忒远,却又有一股颓靡腻人的冷香隔着老远的距离钻进他的鼻子里,冷得步生莲想打哆嗦,步生莲悄悄往濯清尘身旁挪了挪。
皇帝看着这只小羔羊,语气还算平和,“太子府上的饭菜好吃吗?”
“好吃的。”
“你知道今天叫你来所为何事?”
闻言,步生莲重新抬起头来,殿里空旷,烛火的光不够用似的,十分昏暗,他的目光却十分清亮,“陛下可是找到了杀害我爹娘的凶手?”
“大理寺确实有了结果,只是……此事牵连甚广。”
步生莲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交给带他上来的公公,“这是爹爹遇难之时写下交给阿莲的。”
皇帝并不着急,看向步生莲又问了一句,“为何现在才肯拿出来?”
“阿莲今日得见陛下。”
陛下看了太子一眼,展开了书信,许久,笑了一声。“孩子,你可知你爹爹在信里写了什么?”
“爹爹说过,若有机会,亲手交给陛下。若没机会,撕了扔了,万万不可交给其他无关人等,阿莲并未拆过信。爹爹可是在信中写了是谁要害我们一家?”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大理寺卿。”
“莲少爷,微臣根据前些日子您路遇刺杀的线索,寻到了歹人。那歹人是户部尚书,也是当今国舅爷的手下。国舅身上还挂着户部亏空的案子,臣查看户部账目,发现有一笔凭空出现的银钱,正是国舅与水贼勾结谋划步商海难所得。而莲少爷出门遇袭,是国舅爷怕谋杀义商的事暴露,想要扎草除根。”
步生莲又跪下,身子俯在地上,“求陛下为步家主持公道。”
皇帝还在看那封信,将那信纸抖了一抖,“国舅荒唐至此,大理寺卿拿下断案,让他将自己做过的混账事一五一十说清楚,押去天牢,秋后问斩。”
“是。”
濯仪盯着那封不知道写了什么却让皇帝肯把国舅交出去的信,“这封信父皇看了好些时候,步商可是说了什么要紧事?”
“步商在信中说,要将所有家产共七千五百万两捐给朝廷。”
众人皆一动。
濯清尘看着神色各异的这些人,又低头看着大殿中央的步生莲,突然有些为他难过。他莽撞了,该想办法把步生莲藏起来的,不该让他被这些人看到。
“这,这么多……”大皇子咽了咽口水。
常逸看了大皇子一眼,对皇帝说:“陛下,步氏财产清算一事需另择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