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步生莲被带去见县令大人。
“刚刚我还在想为什么盗匪会突然出现在河州,”步生莲看着这群拿着各种武器的府兵,“原来他们是被你找来‘照看’感染瘟疫的患者的。”
“不错。”当河州县令察觉瘟疫要控制不住了时,就将盗匪放进了河州,再借盗贼入城的名义关上城门,以防消息泄露到京城。反正从瘟疫的事一出来,他就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了。把钱交出去救瘟疫患者?他才不会,现在万事俱备,他只要安排好和步生莲的商队一起离开,到时候河州怎样关他什么事?
“莲少爷,如果你没这些小动作,原本我没打算对你下手。”
反正都到这个份上了……
“康叔在你手上?”
“早死了吧,我都不记得扔哪儿了。”
步生莲攥着的手松开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到这种时候他就格外想见濯清尘,和平时写信给他的那种思念不同,他盼望濯清尘能够像以前他难过时一样,把他的眼睛蒙住。他想念濯清尘干燥温暖的手掌和把所有的东西隔绝在外面的衣袖……他快要忍不住了。
可是眼前的人并不给他逃回避风港的机会。
“莲少爷,我已让人加紧把你这趟在河州需要收的账收完了。我看庆功宴就免了,我们即刻启程吧。”
“好啊。”步生莲避开上来抓他的手,朝着河州县令身后的马车走过去。马车爬了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雇佣盗贼也是钱,救治患者也是钱。明明都是要用钱,为什么你要大费周章把盗贼放进城里来?”
“哪能一样啊。感染了那么多人,那些盗贼随便一搜不就拿到钱了吗?我给他们备下这样大的一个戏台子,他们就应该对我感恩戴德了。那些感染的人是自己运气不好,我凭什么要出钱救他们?”
“也是,”步生莲看了看他,“你无耻嘛。”
“莲少爷也就这时候还嘴硬,我不生气,毕竟你死在前边儿。”
步生莲坐在马车里,马车被人操纵着往前缓缓移动起来。等转过一个弯,步生莲闭上眼。
“转过弯,再走一柱香的时间,马车会连续右拐两次,再直走,大概一刻钟,马车会上桥,到时候……”
步生莲把袖子扎起来,打开车窗,跳进了河里。
“到时候跳河,你需要往河边游,我会在那里等你……太子殿下怕你出事,让我来接应你。”
这是一个时辰前,河州县令来到步生莲面前时,十七对他说的话。
步生莲刚从河里冒出脑袋,就被人拽上了岸。来人粗鲁地把他夹在胳膊底下,几步爬上岸后上了停在岸边的马。
步生莲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十七,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十三呢?”
“嘿,猜对了!奖励是后面的追兵,高兴吧!”
当初步生莲一路到京,十七是“押送”他的人之一,因着十一的缘故,他和步生莲有些交情。
步生莲扒着他往后看了一眼,河州县令的人已经反应过来,朝他们这边追来了。
“太子殿下一句清匪令说得轻松,暗卫阁的人差不多都被外派出去了。十三不在,只有我,忍着吧。”十七把他拽下来,自己也回头看了一眼,“嚯,这么多人。你家太子殿下怕你遇到什么事,以防万一才把我调来的。说好的以防万一,谁知道刚摸进河州城就碰到这档子事,你今年犯太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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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附近都搜过了,没找到人。”
过了华安街,那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河州县令面露狠色,“混蛋!”
紧接着又有人来报,“大人,不好了,大监带着车队逃走了!”
“什么?往哪里逃了?”
“城北,城墙塌陷处。”
“不管那个兔崽子了,再闹下去,反倒让别人知道了咱们的计划。走,咱们离开河……”
话没说完,不远处就爆发出一起动乱来,打破了所有人的计划。被囚禁已久的人们远远看到河州县令的人马,以为他终于按捺不住要对他们下手。于是他们终于揭竿而起,但凡能够走动的,都朝河州县令涌来。
又被“照看”他们的土匪们挡了回去。
从步生莲和十七这个位置听过去,先前只是一声吵闹,随后声势一下子便壮大起来。
他们其实就躲在河州县令不远处。只是暗卫所藏匿技术了得,带着一个名为“步生莲”的小累赘,也没被人勘破了行踪。由此得知,十七除了一张嘴,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河州县令出现在城西激怒了受迫害已久的城西居民们,他们的声势越来越大。步生莲听来,连地都要被震破了。
“他们能逃出来吗?”
“逃不出来,若这样就能出来,他们早就出来了……你听着声势大,是因为你现在就躲在地底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感染瘟疫,被人囚起来不管不顾,很多人就这样死了。死亡会带来恐慌,恐慌之后是绝望。”十一砍断一截衣裳遮住步生莲的口鼻,“聊胜于无……这个时候罪魁祸首出现在他们面前,绝望又会变成愤怒。奇怪吧,明明都已经绝望了,却还是忍不住愤怒。”
“没人救救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