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还在路上。”
步生莲抬起头来看着他。
“太子殿下接到了你的消息,我来的路上听说他已经动身来河州了。”
十七探出头看了眼局势,“但现在的形势,其实他们被河州县令的人挡住,伤害才是最小的。”他带着步生莲从藏匿处跳出来,借着混乱的局势离开了乱局,“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冲破囚笼逃出来,城东没被感染的人也要遭殃了。到时候太子殿下来到河州,可就不单单是瘟疫这么简单了……那可就是暴动了。”
步生莲看着外面对立反抗的人群,“城东的人真的不知道城西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十七愣了下,“你对这种事倒是格外敏感。”他把步生莲露在外面的脑袋拉回来,“不可能不知道。你看河州县令游刃有余的样子,一看就是早就习惯应付这样的场面了。有人给你看过河州的分布吗?”
步生莲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河州以华安街为界,城东是没被感染的人,城西是感染瘟疫的人。”
“你猜为什么城西变成那个样子,城东却基本没被波及?”
步生莲不知道。
十七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三个矩形,中间画了一条线。
“这条线是这条河,这条河和华安街分割了河州城。上面这两个矩形是城东和城南,下游这个矩形是城西。河州堤坝塌了,坍塌位置就在城西。”
“不是只有城西是感染者,是城西出现瘟疫后,他就把城西整个看管起来了。”步生莲得出了结论。
“答对了。”十七扔掉木棍,拍拍手,“城南住着的是达官贵人们,城东是像你家这样有钱的商户们。城西?城西住着的是一群连吃饭都困难、活得牛马不如的百姓们。想不到吧小少爷,你在被人捧在手心里金尊玉贵地长大的时候,有无数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可能连一件衣裳都没得穿、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为什么城东没被波及?因为谁在乎畜牲们的死活啊。”
步生莲没说话,他低头思考了很久,发现自己尚且不能得出一个很好的结论,于是他选择询问十七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沉默转移到十七身上。他没想到步生莲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少爷是吃不了苦的。十七很早之前就知道。看看刚才这一路,看看刚才挪地方的时候,步生莲被突出的树枝擦破了面皮,他瞬间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对这样的少爷来说,把眼泪憋回去都算吃苦了吧。他没指望少爷下凡体察民情。
命不一样,就是有人生下来就是别人的手中宝、心尖肉,就是有人生下来就是猪狗不如、烂命一条。
得认命!
十七在暗卫阁混了这么多年,早明白这个道理,他没那么矫情。说这话,只不过一时没忍住,又想起当初送步生莲去京城,饭菜不合他口味他就赌气不吃的少爷架子,想拿来恶心恶心这个少爷秧子罢了——这么看来,他好像确实还有些矫情。只是没想到少爷秧子是个“实干家”,把这个难题又抛给了他,倒是让他有些哑口无言了。
步生莲看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知道这人靠谱可能只靠了一半,于是自己趴在地上往外看,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办法来了。
十七把他薅起来,“别想了,你这没长几年的脑子能想出什么来?我们得趁乱离开这里。”
“难道你想出办法了?”
“我们现在出手,不仅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一不小心还会打乱太子殿下的计划。先藏好吧,找机会离开河州……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让武师去把瘟疫的消息告诉大监,他们离开应该是害怕瘟疫的事情被大监捅出去,去追大监了。我被关押的时候,有人在碗底下放了张纸条,说穿过华安街,径直北走,看到北城门往西一直走,有一段失修的城墙,能出去。”
“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是谁,就很难判断递消息的是什么立场。但现在他们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先走。”
步生莲和十七刚出河州,就迎面遇到了大监。
大监不知从何处得知瘟疫的消息,大惊失色。鸿福遂劝他别再存和县令合谋的心思,快些逃跑。鸿福买通了常年在不同州县间走货的货郎,意外也得知了城北这条路。
“小子,你是真犯太岁啊。这都能碰见。”
而不远处传来声音,河州县令带的人也到了。
“糟了。”十七把步生莲护在身后。
原本应该在河州一块出城的人,竟然在同一个地方又遇到了。
“我和各位,还真是有缘啊。”河州县令狞笑起来,“来人,拿下他们!”
武师从车队里出来,和十七调换位置,挡住了杀向步生莲的人。
十七一把抱住步生莲,抢了匹马逃跑,混进车队里面——车队的人还不知道几位主子发生了什么事,总不至于立刻就对步生莲拔刀相向。
然而河州县令带的人显然比商队一干人马生猛,十七被左右夹着,竟然一时逃脱不了。十七带着步生莲跳了马,跳上旁边一辆马车。谁知人还没站稳,马车一个急弯,把十七又扔了下去。他只来得及把步生莲往里扔到车厢里,自己便掉到了土匪堆里。
然而可惜的是,那是大监的马车。
这辆马车成了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