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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思不休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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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姐姐,饶了我吧,今日有正事,再喝恐怕要误事了。”十七连连后退,试图躲掉眼前的酒,身后却又被两人围住,十七左支右绌,还是被青黛灌上一杯酒。

青黛拿帕子擦掉十七胸襟上撒上的酒,“可惜这好酒,不过十七大人,您应当不会赖账吧。”

十七囫囵喝下,半晌才憋出一句,“走公账。”

步生莲心情不错,看到十七吃瘪尤其开心。他伸出胳膊接住在半空中扑腾翅膀的鹦鹉,边看热闹边给鹦鹉剥瓜子。

十七又被美人们围着灌了几杯酒,终于受不住了,“那,那边还有俩人呢,青黛姐姐,可去祸害祸害那两个人。”

青黛摇着扇子,施施然坐在桌前,“十三大人面冷心冷,奴家近身,恐怕会被切断手脚,至于莲少爷……”青黛抬眸看向步生莲,朝他递了杯酒,指了指上面,“奴家倒想,却也没这个胆量。”

十七:“那就可着我一个人祸害呗。”

青黛面上无辜,“怎么能叫祸害,上好的女儿红,便宜十七大人了。”

步生莲接过酒来,“青黛姐姐,今日确实有正事。”

“若非有正事,”青黛说着话,从腰间取出几张画纸,“几位大人也想不到来光顾我们小店。”

十七连忙从她手里抽过纸来,借机逃过其他人的喂酒。“姐姐这话差了,拂花影规模赶得上京城第一酒楼了,哪里需要我们几个人来捧场。”

“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各位大人却来得不慢。”青黛摇摇头,心灰意冷似的叹了口气,“所以说男人呐,没一个好东西。”

十七呛了酒,想必是酒灌到了脑子里,给自己挖了坑,还怕自己跳得不够快。步生莲接过画纸,“姐姐,今日拂花影可能会出些骚动,若有什么损失,尽可报给暗卫阁,我们好作赔偿。”

青黛脸上愁云立消,“要不说还是莲少爷洞察人心,知道奴家想要什么。”

步生莲将画纸摊在桌上,“还请姐姐指点。”

青黛用团扇扇柄往纸上轻轻一点,“大皇子被太子殿下关回明清宫前,曾于拂花影与兵部尚书见过一面。会面的房间在这里,窗户背街,有条离开的小道。”扇柄在纸上移动,从大皇子的房间越过两条街停在一屋舍上,“听恩客说此处原本是幢空房,近几日却有了人出没的踪迹,却又不是长住的样子——最适合暂时存放些东西。”

青黛收回扇子,“不过这些人在拂花影贯来……恐怕不太适合三位一同前往。”

十三点头,“我跟十七去抓捕灯笼,小十一带人收缴赃物。”

“等一下。”三人要走,却被青黛叫住了。

“姐姐放心,暗卫阁行事,与拂花影毫无干系,拂花影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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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各位深夜叫在下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常逸脸上挂着笑,咬牙道。

“常大人,走私案有了进展,特请常大人来此,与我们一同抓捕罪犯。”

“暗卫阁果真不同凡响,实乃神速啊。”常逸退后一步,“不过有十三大人和十七大人,还有……莲少爷?”

是了,当年这小少爷也被太子送进了暗卫阁。常逸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具死尸的惨状,太子怎么把步生莲扔在这种人间地狱里?

常逸一顿,接上自己的话,“有各位大人在此,在下十分放心,就不在这里添乱,先回家等待各位大人的好消息。”

步生莲笑了,“常大人不用客气,今夜的好消息,我们还等着和常大人一同禀告给太子殿下呢。”

这三人的意思很明白:你坑了我,我既然已经在坑底下,那自然要拉着你一同在坑底。常逸把走私案甩给暗卫阁,虽说当初十七也乐得顺水推舟,但不代表他们哥几个乐意背锅,他们偏偏要常逸这锅甩不干净,要报复就让大皇子连着大理寺和暗卫阁一起报复。

“那可真是多谢三位大人还记得在下。”

暗卫阁行动迅速,很快便将拂花影和那幢久无人居住的房子安排了人手,十三、十七在拂花影守株待兔,步生莲和常逸前去控制走私货物。

既然逃不过,常逸不再挣扎,接受良好地融入了拿获走私货物的暗卫阁队伍。

夜凉如水,常逸被夜风吹得已然十分清醒,而这样熟悉的夜风又让他想起一些往事来。

他曾经有一位义弟,或许算不上义弟,只是一同生活过两年的同屋人。这位义弟不太讨喜,年纪不大,人很狡猾,脸上总是挂着一张笑,可笑意太浅薄,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假笑。

他们相识于山贼窝上随处可见的牢房,为旁边牢房里被抓来的小少爷的父母所救。救他们的人很大方,除了布施米粥,还给每人分了银钱。这次运气好,常逸拿回包裹时还是完好的。那对夫妇分的银钱,再加上包裹里的些许存款,尚且能够支撑常逸养一个孩子,至少养一段时间。

常逸不知道为何会萌生这个想法,明明他着急进京,着急出人头地,着急有权有势,可是每次常逸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总能想起那双眼睛,笑意常在却始终浅薄的眼睛。

常逸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名义上的义弟并不是很想跟常逸走,甚至对于跟常逸走这件事有些怨愤。但他只是个半大的毛孩,他的喜怒哪怕掩饰也一眼就能看穿,于是常逸能看得出来,怨愤之下,他也在期待可能存在的新生活。

他们确实度过了一段平静快活,时而小有争吵的日子。

常逸曾教他读书,那人却坐不住,看了几行字之后便耐不住性子,不再看了。趁他不注意溜到大街上,又干起了偷鸡摸狗的老本行。然而他偷鸡摸狗的本事也并不高明,常常被人发现后,暴打一顿扔到河里,若是天色晚了,常逸等不到他回家,去河里捞一捞,或者桥下找一找,总能找到他半死不活的义弟。摸着义弟微弱的呼吸,常逸总会感叹,他命真大。

这时常逸总会想,如果这个孩子有一天真的被打死了,他会难过吗?

他努力感受这个命题抛出之后内心的波动,发现他心如止水,连涟漪都不曾起。

常逸仍然把他带回了小院。

有时会有人见他是个孩子,问他家里大人在何处,他却从来不肯说出常逸和小院来,常逸到如今仍然不知道,他是不愿意将常逸供出还是不愿意把常逸当作他的“家里大人”。

次数多了,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了他栖身的小院。

那天先是他的义弟被丢进了小院,然后十来个大汉拿着木棍铁锹涌了进来,小小的院子,愣是被他们挤出了水泄不通的味道。大汉们搜刮银钱,砸坏家具,无数的拳脚落在他们身上,常逸觉得疼,疼痛之外,只记得那晚的黄昏格外红。

等人潮散去,除了地上躺着的两个人,院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时之间,常逸也不知道该形容他们是正义之师,还是强盗土匪。

义弟朝他爬过来。

他脸上也许有泪水,常逸看不清晰,因为太阳已经落山了。

常逸突然很愤怒。他甩开他的义弟,骑坐在他的身上,一拳一拳落在他的脸上。开始那孩子只是承受着常逸的拳头,终于,他掀翻常逸,跑了出去。

常逸望着小院的墙壁,墙壁的颜色渐渐暗沉、最后被黑色吞没。常逸从墙壁上收回目光,环顾一圈,觉得家都不像家了。

家?

常逸没有家,那孩子也没有家,这个人数多于一人、除了空气不比别家其他什么都没有的小院可以被称为家吗?

常逸不知道答案,义弟也不知道答案。他们都无从得知答案。

常逸去了河边,淌了水。找了桥洞,从大街的一头走向另一头,但没有找到他的义弟。

他们两人自此分离。

常逸看向步生莲,觉得命运当真奇妙,明明他们的命运轨迹如此不同,可那孩子的生死似乎总能跟眼前这个少爷扯上莫大的联系。

“莲公子。”

步生莲回过头。

“莲公子认识元夕吗?”

“元夕?”

“你不认识。”常逸轻而易举地得出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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