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裴况见路榆相神色有异|转而问道。
能告诉他吗?
显然不能。
路榆相心里清楚,即便裴况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在帮他,不过他也清楚那只是空闲之余的溜猫逗狗。裴况没将他当成气候,更何况裴况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单纯。路榆相可以利用裴况,但绝不能依赖裴况。
空气并没有停顿很久。
路榆相说:“我在想你是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睡在死过人的床上。”
“路哥,过来吧,时间久了你也不会在乎这些。”
裴况掀开被子一角,撑着手臂看过去,眼底兴味正浓,仿佛路榆相扭捏的神情是什么天然的兴奋剂。
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过去,谁也没有真正睡着,路榆相在灯火熄灭后就一直睁眼盯着天花板。
施絮薇的屋子在一楼,可是她跟在自己后面上了二楼,还顺道解了自己的困境。施絮薇说水桶不是她放的,这一点路榆相相信。
但她为什么要上二楼这说不通,毕竟她谁的屋子也没进,不像是要来找人。
她是奔着自己来的?
还是受了谁的指引?
又或是都猜错了,她只是有什么发现才突然来的二楼?
“燕姐,你摸我做什么?”潘彻后半夜快要睡着,迷迷糊糊间嘟囔道。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都这样说了,身上的手竟然还没有消停,他的意识逐渐清醒,心想叶燕白日里看起来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潘彻挣扎着睁眼,在黑暗中从窗户透出的微弱光线看见他面前竟然悬挂着一个人。
这人身子吊在空中,一张脸正对着他,脸上花里胡哨、稀奇古怪的颜料堆砌出扭曲的神情。
有什么长长的东西从头顶垂下,一下一下刮蹭着潘彻露在外面的手背,又毛又痒。
类似水袖的绸状物像在水里,虚虚柔柔飘在空中,划过潘彻面颊,又飞向身后。
潘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倏然瞪大眼睛,慌忙去摇身边的叶燕,“燕姐,快醒醒!快醒醒!”
“叶燕”从床沿渐渐转过身来,露出同吊在空中的东西如出一辙的脸,它的笑容从嘴角咧到耳根,强有力的手臂重重拽住潘彻不放。
潘彻终于再忍受不住,“啊啊啊”叫出声来,“卧槽!”潘彻开始手脚并用不住挣扎,钻了空子从床上弹下去两米,嘴里还念道:“怎么什么鬼都他妈来找我?!”
路榆相他们住在脸谱玩家的房间,所以就在潘彻隔壁,这样的声音早早将两人惊醒。
旋即,隔壁房间门被匆促打开,光脚走在地面的响动尤其刺耳。
潘彻回屋的早,不知道路榆相他们换了屋子,现如今正疯狂跑过廊道,去敲他们先前房间的门。
“路哥,开开门,让我进去,我还不想死。”
“路哥救我——”
“我求你,开开门吧,开开门…”
路榆相察觉到自己手腕上有了力道,是裴况攥紧了他:“路哥。”
“ 我知道,”路榆相说。
裴况怕他多余的仁慈打开门让人进来,可路榆相自己也清楚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屋子,他不能也不好多管闲事,毕竟命在这里最不值钱。
急促的敲门声隔着过道都能被听见,每一声都像是催命符,让人心惊胆战外面人的生死。
终于,思虑再三路榆相还是问出口:“你的颜料还剩的有吗?”
“你想做什么?”裴况意味不明道。
“有还是没有?”
“有,”裴况看着路榆相说。
“在哪儿?”路榆相问。
“我现在就能拿给你,”可裴况又说:“但你得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路榆相察觉自己手腕儿被攥得更紧,可他面不改色:“怪物需要颜料维持样貌,所以我们可以拿颜料让他们接受电影票。可如果颜料涂在玩家脸上呢,这是不是意味着可能有同样的效果。玩家沾染上气息,是不是也能被怪物当成是同类?”
裴况手指滑下轻抚路榆相手背,呼吸声放缓:“你这是在赌。”
“要赌才会赢,”路榆相将裴况的手默默移开,“NPC固然厉害,但它们不能毫无破绽,否则玩家必死无疑,所以这种可能性很大,你觉得呢?”
裴况嗤笑出声:“即便和你说的一样,可为了一个潘彻,值得吗?你知道的,换个时机比当下更为稳妥。你拿自己的命去赌,过半的容错率你也赌不起。路哥,你让我怎么办?是想逼着我陪你一起送死吗?”
路榆相沉默,他知道裴况这是认可了他的猜测,如若不然,恐怕早就选择将他绑了打晕什么也做不了。
裴况本以为路榆相不会再开口,可路榆相却突然沉声:“现在试,兴许能救人。裴况,虽然你目的不纯,但你的确帮了我好几次。你知道的,我怎么样,于你而言没有丝毫关系。”
“你……”
谎言被挑破,裴况瞬间皱眉。
原来一直以来路榆相都知道,路榆相骗了他,可现如今裴况对路榆相骗他这件事却生不出怒气。
锐利言辞悉数化作绵密银针扎进裴况身体,虽然微不足道,却足够叫人察觉。
心情仿佛被海水搅动,裴况单手撑住额角,头有些痛。
恍惚间,他好像突然记起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具体该怎么定义,但今天我想对你说些实话。或许对你而言我不算什么,但你是我愿意跨越三观去了解的人。裴况,如果有一天我彻底从排行榜上消失,希望你可以帮我照看……”
照看什么?
任凭裴况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说这话的人是谁,裴况也想不起来。
路榆相已经打开门出去,裴况盯着紧紧关上的房门,嗤笑一声:“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