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归舒心叹口气,“且看那位皇女,能不能抵过二皇子了,倘若皇女登基,正统的血脉或许会带领大周走向更深的繁声里。”
毕竟大周皇女乃皇后本家支持,皇后乃一国之本,本就比二皇子的杰出才华所更得百姓爱戴,然那位二皇子,前世心狠手辣到利用小唯得到北殇灭国的目的,若依他所推,今生的二皇子势必也是延续前世之性格,因他所见的人性情是一样的,不过前世赵氏兄妹没登门,也没喜欢小唯这一档子事。
想来前世的二皇子麾下,有大皇子,二皇子想利用小唯一同天下,大皇子也跟赵氏传达过,是以前世赵氏商客十分安静。
这么说来,今生的大皇子或许还在二皇子麾下,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惜,大周的皇帝偏爱二皇子,是以一切乾坤未定,一切悄然已定。”
雁翎赞成点头,“大家都说大周的皇帝是个难得的深情郎,依我看,却是为负心汉,自诩的心中执爱,二皇子生母,生前在宫内给了荣宠无度,却郁郁寡欢而死,可见皇帝即便再情深,也不抵自心不爱。”她想,二皇子生母不愿在皇宫多待,却逃不出去,被逼着生下孩子,到死后皇帝下令须和皇帝同棺的身不由己。
哪像北殇,人这一生只得一心人足矣,孩子多了争权逐利,总归没好处的。
“若真心欢爱一个人,怎么也是放她自由择选去处,而非笼中自由。”雁翎说完,默默吃西瓜,这瓜一尝就知道,不是芳菲后院里的那瓜,是市集上买的,很甜很甜。
景南归也从她置在膝盖处的瓷盘中拿瓜吃过,另一手抬起,手背轻轻捱过他自己的左眼看天,也能看到前世儿时的天,也是这般璀璨耀眼,星星眨眼,身边月笑常明。
“此前小唯不曾恢复记忆时,也不喜欢笼中雀,喜欢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大雁,我擅自揣度,皇宫于小唯乃雀欢,如今看来,皇宫于我乃重欢,带回了侯府梁上雁。”
雁翎已非从前,景南归的话她一听便知,人是在庆幸,彼此在宫内将她带了出来,记忆得以恢复,二人亦从重逢不识到相识。
绵软无力的夜风,拼尽全力,也要让她脸颊上的一撮发丝狠狠黏在她眼角,细密麻麻地痒意划过她长睫,远处墙上枝影摇曳,近处裙摆飘玦,人比桃俏。
景南归身子侧坐着,视线刚好落在小唯身上,明净清色,少女若娇若俏,八岁时的小唯到底是长大了,他也错过了她好些年。
雁翎没跟景南归说过她的事,不是忘了,而是她也没弄懂,今想想,不如说出口,二人一同想想看,能否有个定论,“我恢复记忆前,其实还有一世,那一世里,我自一出生便被父母丢在灵华寺,寺庙住持将我抚养长大,可惜生不逢时,打我有记忆起,便被骨痛缠身,一步也没出过灵华寺,即将八岁之时,药石无医,死在八岁生辰前一日,那时我迫切想活,却无法如愿。
接着便来到此处,我的及笄宴席,也见到了你。”
说完,雁翎头转向景南归,“想想倒不觉得那是一世,更像死后恶魂的超度之处,我误以为我活,其实是净化,八载骨痛,又何尝不是你八载试图挽救北殇残兵之举。”
随后,她摇摇头,“但我可以站在灵华寺阳光下,一切特别真切实在,从恢复记忆以来,我隐隐约约开始忘却灵华寺之事,到如今虽没过多久,却忘得不少。”
景南归半握的手展开又握起,又展开又握起,反复三四次,骨痛之症和他意图带北殇残军的意志若重叠,那岂不是小唯的骨痛每隔几日便会持续一段时日,往复八载。
一道复杂的眼神落在雁翎肩上,孩童身躯,承受异于成人之苦,刀划在身上都是疼痛难忍的,何况是骨痛。
怪不得小唯一怕死怕的要命,他还固执想改变她,他原以为是小唯刻在骨子里的不愿丧命,结果是死过,还是死于疼痛,且只活了不满八载。
小小年纪也难怪,不知不觉景南归红了眼眶,眼中的小唯侧眼越来越清晰,一句句话声细腻轻松,携过来的风声也是轻快的。
“我是北殇公主,命数和北殇命数一样的,我死北殇残,北殇残我痛。”雁翎侧头过来时,眼中也盈了泪水,前世她都那么痛了,景南归也很痛吧,身心都痛,还有北殇被灭掉的百姓,也很痛吧。
“恢复记忆后,我思忖良久,若真按我所言真相,我唯怪前世自己没能再拼命活久点,这样也可以给景哥哥和北殇残军多争些活日。”
定数、命数和生死,天下无人能决定得了,景南归抬起的手顿了一下,才放在小唯肩头,他手心炙热,拂过她双层单薄衣衫,稍渗了一些热意在肌肤表面。
“一心为国者,受伤在所难免,小唯无需自责,而进置之死地而后生,何尝不是你我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