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他”出现。
当时时理就待在她的疗养室里,吃完当日的最后一顿药,她穿着睡裙踩着拖鞋,然后紧紧抱住她的小熊玩偶。
这个小熊是妈妈亲手给她缝的,和她一起在冷冻舱里沉睡了两百多年,现在只有抱着它她才能安然入梦。
她抱着小熊正要去睡,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声和东西碎裂的声音。惊恐的医护人员自玻璃墙外奔跑而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他们的脸因惊恐而扭曲。
有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时理能感觉到。
她当即跑到门口呼救,但没人理她,凭她自己也没办法打开上锁的门。
她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头,然后就看到玻璃墙外一个医生忽然停住脚步,他的眼珠因痛苦而凸起。赤红血雾骤然弥漫,浓稠的血飞溅到玻璃墙上,他的脑袋,顷刻间和身体脱离,砰的掉落在地。
时理没看清是什么割掉了医生的脑袋,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血腥味争先恐后透过缝隙钻进疗养室,浸入时理的肺部。时理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捂住口鼻。
接着砰的一声轰鸣。时理猛地抬起头,不受控制地睁大眼睛。
一直以来禁锢她的玻璃墙忽然间碎得干干净净。她的囚笼毫无预兆地破开一个巨大的裂口。浓郁的血腥味排山倒海而来。
即便外面的世界展露的是狰狞可怖的一面,即便医生没头的尸体就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即便,不停有人尖叫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到处奔逃,即便,生物的本能不停告诉时理,此时此刻她缩在疗养室里是更安全更稳妥的做法。
但她还是紧紧抱住怀里的小熊,坚定地迈动脚步,向着玻璃墙走去。一步一步,踏着一地的玻璃残渣,她走出疗养室,来到走廊上。
周围的人都在尖叫逃跑,医院洁净的白色墙壁布满猩红血迹,唯独她安静地站在原地,大口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
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没那么害怕。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有个年轻男人悬停在半空中。他穿着西装裤和白衬衫,白衬衫上染着斑斑血迹,鲜红刺目。手臂上的袖箍令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显露分明。
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位异能者,而且,很强。
无数银白的丝线自他身体中延伸而出,在他周围浮动,延伸。这些丝线便是他异能的具象表现,像某种细细长长的触手,像是只有他具备的独特器官。
这些丝线能轻易将水泥柱捆绑并连根拔起,也能顷刻间将血肉之躯切成两半。显然,就是这些看似纤细实则坚韧的恐怖丝线切断了医生的脖子,然后将一直囚禁她的玻璃墙击碎。
她并不是很怕那些丝线,甚至觉得它们在男人周围交织浮动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美感。她情不自禁站着多看了会儿。
一个奔逃的护士迎面冲来,把时理撞倒在地。也就是这么一点儿动静,令那个浮在空中的男人转过头,注意到时理。
视线毫无预兆地交汇。她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逃跑的意愿,也没有逃跑的力气。
他有一张天妒人羡的俊美面庞。但状态却非常不好。他漆黑的双眸近乎涣散,冷峻的面庞上浮过某种挣扎,额角青筋凸起。她想他应当处于失控状态,他本人应当也,非常痛苦。
他抬起手,于是一缕丝线冲向时理,时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丝线并没有缠绕住她的脖子结束她的生命,而是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肢。
丝线缠着她的腰迅速收缩,将她带到他面前。她浮在他面前,近距离地看着他。他濒临疯狂,但尚存有一丝理智,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好奇。于是他没有杀她。
只是用那双可怖的眼睛打量着她。
时理担心掉下去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攀住他结实肩膀,与此同时她亦睁大眼睛看着他。这是她苏醒以来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异能者。果然很强,是人类基因延续的极致。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她狠一狠心,遏制着心头恐惧,将纤细皓白的手腕举到他面前。
“我是时理,原生者。”她强烈的渴望化作语言近乎脱口而出,“我……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带我离开这里,好吗?”
周温雨说过,她的血能够压制异能者的副作用,也就是失控。她想要他喝她的血,跟她达成共识。可是等了一会儿他依然没有任何行动,好似在迟疑,好似在怀疑她的血里有毒。
好不容易获得希望,她不想这样放弃。她要亲手抓住她的光。
不再犹豫,她果断咬破自己的唇,然后鼓起勇气,吻住他的嘴唇,将血灌入他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