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日落西山,贾珠命人安排厢房让贾雨村暂且住下。那贾雨村连道“叨扰”,又对着妙音道:“你爹娘疼你如珠似宝,半生才得一女,若知晓你的消息,定会早早赶来。”
妙音听了早已哭红了眼,又跪着谢了贾雨村的恩。
李清虽厌恶贾雨村品行,但妙音能找着爹娘亦是好的。倒是贾珠安排妥当后,又命来福悄悄打探贾雨村的来路。这人曾是官身?缘何被罢了官?
倘若此人能堪大用,将其拉入荣国府门下亦无不可。
是夜,妙音与李清面对面侧卧而躺,她心中喜忧交杂,实在难熬,生怕那位大官人认错了人。
“姐姐,这样的好事真的会临到我头上来?”自有记忆以来,妙音都是在打骂声中度过,骤然得知父母曾疼她如命,竟恍恍惚惚不知所措起来。
“疼不疼?”李清见她总是胡思乱想,一双眼睛又泪汪汪的,故意捏了捏她的耳垂问道。
“姐姐,疼的。”
“那就不是梦了。你呀,把脑袋里不好的想法通通甩掉。你既然睡不着,不若咱们聊些好事。”
“好事?”
“嗯,譬如你回家后想做什么?学诗?作画?亦或者交几个知心好友?对了,还可以跟你娘一道做女红,陪你爹爹品茶。”
妙音不说话了,她光想想就觉得好幸福,她道:“我想识字,这样就能跟善仁哥哥沟通了。我也想学做女红,好早早孝敬爹娘。只是,这样美好的生活是我能够拥有的么?”
“妙音,这本该是你的生活,为什么不能拥有呢?”
妙音听着,痴痴笑了。
......
次日中午,前去姑苏寻人的小厮回来道:“少爷,甄士隐一家卖了庄子田地,夫妻两个搬去他岳丈家了。”
“封家在大如州,离姑苏较远。我跟左右邻居打听了,只得了大概地址。”说罢那小厮就将地址给了贾珠。
贾雨村皱眉道:“这才多久,甄兄怎么竟落得卖掉祖产的地步?这位小哥,你可跟人打听了?”
“问了,当年葫芦庙炸供,接四连五地烧了整条街,甄家屋子没了,好些奴才也送了命。那甄士隐夫妻花了好大一笔安葬费,见屋子无法修缮,全家先是搬去了田庄居住。我去田庄问了,都讲夫妻两人为了寻找女儿,那银子如泼水般撒了出去。但凡有人给了消息,无论真假都给上一笔银子。日积月累下,好好的乡绅之家竟也败了。再加上郊区匪盗猖獗,今年又有虫灾,日子越发艰难,故而于上个月卖了田地,夫妻两个带了一个丫头娇杏搬去了大如州。”
妙音听了早已哭到不行,只觉自己连累了爹娘。李清将她半搂在怀里安慰道:“快别哭了。等你们合家团聚了,多少银子挣不来?”
贾雨村亦叹道:“不曾想甄兄竟遭了这些事情。贾公子,我即刻前去大如州寻找友人。我这侄女,还得继续麻烦你了。”
贾珠不在意道:“无碍,只是我们明日前去扬州。待贾先生寻了人,直接去巡盐御史府上就是。”
贾雨村自是答应,而后瞅了妙音一眼,心想这寻亲榜揭得值。
......
这日,吃罢早膳后,一行人又乘船去了扬州。那贾敏早知家中侄儿要来游学,早早收拾了西北角的清净院落给他居住。
李清随着贾珠入了林府,只觉林家不愧为书香门第,整座宅子修得极为精巧秀丽,窗棱檐角,亭台楼阁,处处都透着清贵气。
屋内摆设也多是玉件字画,几乎不见金银俗物。帐幔屏风等物的花纹雕刻也都非繁琐花纹,而是简单的兰草纹,亦或者水波云纹等简单样式。
贾敏与黛玉也不似薛家那般富贵逼人,而是简简单单插了玉簪等物,是十分舒适家常的打扮。
贾珠见了姑母,与她在靠窗榻上说话。贾敏是个极为温柔的人,约莫是怀了身子的缘故,整个人散发着母性,她见贾珠游学还带了个孩子,就招手唤李清和妙音过来道:“路途劳累,怎得还带了两个孩子?”
贾珠笑道:“我这丫头最爱些花花草草。想着江南花草多,就带她出来长长见识。”说罢,又指着妙音道:“这孩子是路上从拐子手上救来的。已然寻到她爹娘了,过些时日就能一家团聚了。”
贾敏听了连连道:“好可怜的孩子,这些年怕是吃足了苦头。你爹娘知晓了,定得心疼坏了。好在老天有眼,让你脱了那拐子的手。都言先苦后甜,你日后定会顺遂一生的。”
妙音听了连忙叩头,贾敏连让大丫鬟将她扶了起来,又让婆子领着她们和黛玉去旁处玩。
李清读书时就喜黛玉,如今见了真人免不了有些激动。黛玉人虽小,却格外敏感,她捂嘴笑道:“姐姐瞧我时像极了妈妈们看库房里的宝贝。”
李清羞赧道:“实在是姑娘生得太好看了。”这话不假,林妹妹年纪虽小,但气质脱俗,人亦生得美貌非常,好似玉人。
“我观姐姐也生得好。眉眼大气,想来胸有丘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