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可算回来了,庄里都快被流言淹了。”
沐浔潃惯常着一袭浅碧色锦袍,料子上用银线绣着碎竹叶,腰间悬一枚羊脂玉坠,行走时轻晃出清响,端的是芝兰玉树般的清雅公子做派。
他与人说话时总含着三分笑,眼角微垂时像极了春日里拂过湖面的柳丝,连说话声都带着江南软语的柔滑。
可若仔细瞧,便能发现那双丹凤眼抬眸时,总隐约闪过寒潭似的冷光。他的指尖常无意识摩挲玉坠,那是心虚的征兆。
他望着沐清浅的眼神明灭不定,唇角笑意却丝毫不减,如同精心裱糊的书画,裱纸下尽是虫蛀的裂痕。
只见沐浔潃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阴鸷,转瞬又化作忧虑:“堂兄可知,江湖上那些关于‘绝命’的传言。”
见沐清浅点头,沐浔潃躬身作揖,袍袖垂落在地,像两片委顿的梨花。
他声音恰到好处的哽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都怪我无用,竟让多情山庄蒙受这等污名,让堂兄一回来便要收拾烂摊子。”
沐清浅亲手扶他起身,语调温和得能滴出水来,还体贴地替他拂去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此事怪不得你,江湖风波岂是你能预料?人心惶惶时,任谁也难堵住悠悠之口,这半年辛苦你了。”
“堂兄宽宏……”沐浔潃红着眼眶抬头。
我在一旁冷眼瞧着。沐浔潃低垂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奇怪的是,他对刺客冒充多情山庄指使的细节避而不谈。
待他告退后,我立刻拽住沐清浅的袖子将自己的疑虑说给他听。
“我那堂弟啊。”沐清浅笑得像只餍足的狐狸。我望着他眼底流转的微光,成竹在胸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他早已知情。原来这场戏里,真正的棋手从来只有一个。
沐清浅将我披散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带着温热的暖意:“有些棋需要慢些下,你且看他如何在棋盘上蹦跶。”
我忽然明白沐清浅为何放任流言蔓延。当沐浔潃以为自己在布下陷阱时,却不知每一步都踩在早已画好的格子里。
沐浔潃的谦卑伪装,在沐清浅踏入山庄的那一刻便已摇摇欲坠。
他站在厅前,低眉顺眼地汇报庄务,指尖却在袖中反复摩挲着一枚伪造的“绝命”令牌。
这半年来,他借着代管山庄之便,暗中收买流浪少年,训练他们假扮刺客,故意留下漏洞百出的线索,将脏水泼向沐清浅。
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只要江湖各派群起攻之,多情山庄声名狼藉,他这个“忠心耿耿”的堂弟自然能顺理成章取而代之。
可沐清浅只是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听着他声情并茂地自责,眼神却似笑非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直到夜深人静,沐浔潃以为自己的戏码演得天衣无缝时,沐清浅才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得令人发寒:“浔潃,结束了。”
沐浔潃脸色骤变,还未反应过来,沐清浅已抬手示意。暗卫瞬间涌入,将一叠密信和几枚伪造的令牌丢在他面前。
沐浔潃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桌沿,身旁碎了一地的茶盏碎片,浅碧色锦袍沾满茶渍,他正瞪着沐清浅手中那叠泛黄的账册,瞳孔里映着自己伪造的密信笔迹。
“堂兄怎能轻信奸人挑拨?”他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挺直脊背,“这些不过是有心人栽赃......”
“栽赃?”沐清浅轻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收买的那些人,都已经招了。”
看着暗卫们压进来的一行人,从他袖中搜出的令牌,沐浔潃终于撕下伪装,面目狰狞地怒吼:“凭什么!凭什么你生来就是少主?我比你更懂经营山庄,更懂权谋算计!你不过是仗着嫡系血脉……”
“因为你总以为权谋是你组织的刺客,是市井间的流言。而真正的棋局,从来不是在别人的棋盘上落子。”
沐清浅懒得听他狂吠,一挥手,暗卫便将他押了下去。
待厅内重归寂静,沐清浅忽然握住我发凉的手:“有些人永远不懂,权力的刀刃,只能向外用。”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真正的“绝命”令牌。指尖轻抚令牌,沐清浅唇角微扬:“假的终究是假的,有些人,连栽赃都学不像。”
小剧场:
阿洛:谁能算计得过沐清浅这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