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虞没想到陆言卿会问,沉默片刻半真半假的解释:“胃有点不舒服,不用输液了。”
恍惚间想起三天前医生给出的建议:胃溃疡,建议住院。
“西郊店双塔之间的悬浮绿化带建成了。”
谢思虞突然开口转移话题,指向窗外双子塔楼,“你当年画的通风管道设计图……”
尾音突然消散,她永远记得暴雨夜独自巡视施工现场,图纸被雨水泡胀的触感像腐烂的蝶翼。
陆言卿顺着谢思虞目光望去,玻璃幕墙折射出七彩光晕,她听到自己很轻很轻的声音:“改天你陪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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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
人民二院地下停车场,谢思虞拉住要下车的陆言卿:“你打算怎么跟爷爷说你失踪三年的事?”
陆言卿无奈:“实话实话啊。”
谢思虞眉眼凝重,盯着陆言卿看了许久,从后排拿过平板电脑,纤细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很快打开一份文档。
“你可以先看看陆爷爷这三年来的身体情况,再考虑要不要坦白?”
她内心深处不相信陆言卿的“实话”,可这三年她派遣去国外寻找的人,将W国,甚至周边几个国家都找遍了,并没有陆言卿的身影。
或许,如她所说,真的……睁开眼睛就到了三年后。
陆言卿重新坐回副驾驶,将车门带上,接过谢思虞递过来的平板,仔细浏览她消失三年来爷爷的过往病例资料。
原来在她消失半年后,爷爷就中风入院,幸好抢救及时,没能酿成大祸。
一年后血压持续居高不下,在医院住院将近一个月。
两年后检查出尿毒症,因发现的早还能控制,目前每个周需要定期做透析。
总之这三年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更是受不住任何刺激。
陆言卿扣着平板金属边框,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抬眸看向谢思虞:“三年前我们签订的协议,如今还剩多少时间?”
谢思虞避开陆言卿的视线,扭头看向车窗外,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嗓音微涩:“两个月零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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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院住院部3楼301VIP病房。
消毒水味被窗边的白兰花冲淡些许,陆老爷子从管家李伯口中得知孙女陆言卿回国的消息,枯槁的手死死攥住床单,氧气面罩随着剧烈喘息蒙上白雾。
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时,谢思虞正和陆言卿走到门口。
“爷爷……是我,陆言卿,你的卿卿回来了。”
老爷子猛烈的咳嗽声刺的她浑身一怔,陆言卿大步流星跑向病床。
“卿……卿卿?”
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迸出光彩,输液管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剧烈摇晃,“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陆言卿被扑来的消毒水气浪呛住,记忆中永远腰背笔挺的爷爷,此刻像片风干的枯叶蜷在病床上,右半边身体不自然地佝偻着。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我……”
话未说完就被玻璃杯碎裂声打断,老爷子竟挣扎着要下床,不顾回血的针头,用力抓住孙女的手腕,“三年!你知道小虞是怎么撑过来的吗!”
他抓起枕边的财报摔过去,纸张擦过陆言卿额角,“新婚第二天就逃到国外!你怎么对得起……”
“陆爷爷!”
谢思虞突然提高声调,指尖不着痕迹关掉输液管开关,“刘主任说过您不能太激动。”
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无名指婚戒在阳光下折射出虚假的圆满。
陆言卿看着飘落脚边的财报,2021年陆氏第三季度报表被她用红笔圈出风险项,当时老爷子还说最后一个季度的任务交给她来完成。
喉咙哽咽,然而想要说的话被谢思虞抢先。
“是我不让言卿联系家里的。”
谢思虞用湿巾擦拭老人手背,声音浸着蜂蜜般的温柔,“当时海外并购案需要绝对保密。”
她抬眼看向陆言卿,眸光坚定,“对吧?”
陆言卿胸口跟堵着异物似的难受,闷闷应下:“嗯。”
那些在飞机上突然穿越时空的借口,此刻被谢思虞织成天衣无缝的谎言。
她突然想起领证那日,这人也曾用同样温柔的语气对公证人说“我愿意”,仿佛她们是相爱多年的眷侣。
“过来!”
老爷子突然抓住两人手腕强行交叠。
陆言卿注意到谢思虞无名指根处有一圈淡白——那是长期佩戴戒指的痕迹,而她自己的指节却光洁如新。
监护仪发出规律滴答声,是李伯叫来护士给老人家打的镇定剂开始发挥作用。
老人昏睡前的呢喃像记闷棍:“今后你们要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