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爬上去吗?”我问他,转头就已经一出溜爬了上去,坐在最粗的那根枝干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上来。
我们都不是小时候了,陈州的身手现在比我要矫捷的多,没怎么费工夫就爬了上来,挨在我身边坐。
我看着天上的星星,又看了看地下的白墙黑瓦。肩膀上传来一片重量,毛茸茸蹭着我的脸,陈州晃着手电对我说:“让我靠一会儿。”
我没动,只把眼珠挪动到他的方面,还是殷红的脸,苍白的唇。这么看了几秒钟,我对他说出了这辈子最有哲理的一句废话:“陈州,你就快考上大学了,人这一辈子,哪有过不去的坎。”
耳边传来“噗嗤”一声笑,他笑话我:“谢羌,你能别像村口老太太一样吗?”
我不知道他是太会隐藏情绪还是真的不在乎,明明是他过得不好,更难过的却是我。
风吹过来,他毛领上的毛蹭着我,痒痒的,蠢蠢欲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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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日子比我想的还要紧张,我们放寒假的日子几乎紧挨着过年,临走之前还要讲完期末考试的卷子才放人。
期末考试我发挥的不错,摘得全班第一的桂冠,即便这个成绩甚至没有陈州他们班的最后一名高,但也足够换回我妈一阵好脸色了。
我爸老说我妈要强,但就孩子成绩这一方面,却更像她一个人的战争。
李思凡妈妈对她的要求几近严苛,规划也清晰,处处都显露着一个人尽皆知的真相,李思凡的未来,绝不仅仅在逼仄的平西和澄州。
而陈州的父母不用说,他们对这场战争实在漠视,对于耀眼的冠军视若无睹。
陈州这样一个我妈羡慕一千遍嫉妒一万遍的天才孩子,作为父母的他们好像并不在意。别人夸耀起他的时候,何芳阿姨只会扯着嘴角回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就那样吧,也没怎么管过他。”
我妈看着我的成绩单时又想起何芳阿姨这句话,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两句:“要我说,芳姐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说完这句话,她又把试卷翻过来看了一遍。除了联考之外,我们学校自主命题的试卷都实行分卷考试,尖刀班,冲刺班,潜力班做的试卷难度从高到低依次排列,我的班级毫无疑问是在最末尾的潜力班,分数再高也没有什么含金量。
我以前看过一次陈州的数学试卷,试着做了一下,结果第一道选择题就耗费了我半个小时。这差距太大,以至于我往前赶的动力都没有。
但我妈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我知道她不怎么看得懂,她没上过几天学,初一就辍学了,学过化妆,卖过衣服,最后做了服务员,然后就遇见了我爸。
她仔细翻了翻,那一沓试卷里忽然掉出来一张纸,我也才想起来,这是我们班主任要我们寒假填的“选科意向表”。
高一下学期就要文理分科,老师让我们先试填一下,开学之后再统一调度。
我妈骂我干嘛不早给她看,这可是关乎我人生的大事。
对于这种她口中的大事,我一向比她要放松的多,对我而言,能不能和我的小伙伴们继续在一个班远比能不能拿到一个好分数,未来好不好就业要重要得多。
后来几天的时间,一直到过年,我妈都在为我分析是选文科还是选理科。我的政治很好,历史和地理却一般;化学生物不错,物理却烂的一塌糊涂。
最后我妈把重点放在了我的数学成绩上,翻出我高中以来的所有数学试卷,发现虽然分数不算太亮眼,但一直名列前茅,最后拍板:“那就选理科!陈州反正是会选理科的,到时候还可以让他给你辅导辅导。”
这是我妈的原话。
我反驳他:“他还有自己的事,你不要老是麻烦人家,又不是你亲儿子。”
“不是我亲儿子也是半个儿子了。”她又开始拧我的耳朵,声音不算大,却贴着我的耳道,如同纸张撕裂那样尖锐,最后在耳膜处炸开。
她说完这句话,用一种看破一切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有什么把柄被她握在手里。
我们不像母女,她的好战终于波及到了我,开始同我对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