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正是放学的高峰期,无数的人汇聚在校门口,把我们包围在人群中心,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场好戏。
我和陈州的痛苦,成了满足他们好奇心和窥私欲的工具。
陈国涛的目的达到了。
即便没有人认识我,但陈州的照片常年挂在优秀榜中,没有人不认识他。即使不认识他们的同伴也会这么告诉他们:“你不知道啊,他就是那个陈州,咱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变都没变过。”
“啊,是他啊,真可怜,他爸怎么这样。”
“谁知道呢,我还以为我爸够奇葩了,跟他爸比起来……啧,还好不是我家长。”
我们没有理会那些浪潮迭起的议论声,径自从人群中穿过去,我扶着他的胳膊就往医务室走去。
我一直都知道陈国涛对他不好,会经常打他,可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看见拳头落在他身体上,看见他被踹倒在地,冷汗直流。
我恨他,我恨不得当初车祸的人死的是陈国涛,来换我爸活着。
“我以后不想回来了。”我对陈州说,“以后你要是回来的话,就替我祭拜一下我爸。”
陈州说:“好。”
我们一起走到医务室,里面总共三个人,一对谈恋爱的情侣,一个打针还不忘背书的男生,刚给那位男生换完吊瓶的护士回头看见我,直接就开口了:“同学,怎么又来了,你那伤是又疼了吗?”
陈州闻言,警惕地看向我:“什么伤?”
“没什么大事。”我敷衍地回答,把他推到护士跟前,“他看病。”
“是你啊,你们俩真是的,轮着来看,都快把医务室当家了。”
我看向他,他和刚才的我一样,躲避着我的目光。
医生掀开他的上衣,小腹下面被踹过的地方还有一片醒目的红痕。
医生走过去,摸了摸那片地方,我很明显地看到陈州皱起了眉头,眼睛微微眯起,慢抽着气。
“疼吗?”
“有点。”
“这怎么弄的?”
“踹的。”
医生把眼镜拿下来,脸色不太好:“这不好办,要去大医院检查检查,万一内脏有破损就麻烦了,我给你写个条,先请假吧,记住,千万别剧烈运动。”
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对医生说,“给我也写一个吧,我陪他去。”
“你好好听课,我自己可以。”陈州说,“就写一个。”
我看向他,陈州的神色依旧很淡,仅有一些难挨的痛苦。
医生最终只开了一个病假条给他,他拿到手,对我说:“小羌,你去旁边的小卖部帮我买瓶水吧,再买一卷双面胶。”
“你要双面胶干什么?”
“整理错题。”
陈州真的很聪明,他知道双面胶是我们学校小卖部里最难找的东西,趁我离开的时候,偷偷问护士:“老师,她上午来医务室是受了什么伤?”
护士阿姨没有防备,她见过我们一起来过一次,于是对他和盘托出:“哎哟,不是我说哟,这做家长的也太狠心了,把小姑娘打成那个样子,你是没看见,后背上都快没一个好地方了。”
“拿什么打的,鸡毛掸子?”
“不像,像是拿皮带打的。”
我从小卖部出来以后,就看见陈州站在门口等着我,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我说:“谢羌,你妈最近还凶你吗?”
我多想别的什么,直截了当地跟她说:“没有了,我最近考的都挺好的。”
陈州心里有了答案,如果不是我妈,那么就是他了。为什么我说我恨不能杀死他,原来已经有了答案。
我曾觉得他这么聪明,总是把我刷的团团转,总是看破我的一切,让我没有秘密。
可是他告诉我,谢羌,如果乳/汁是鲜血的话,我们也算血脉相连。
我知道陈国涛把他身上的钱都拿走了,怕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就又把自己的钱都给了他,只留了二十块在身上。
陈州笑着对我说:“谢羌,你好像在包/养我。”
“那你以后好好报答我吧。”我说。
其实陈州,我想说的是,我们以后还有很长时间。
陈州请了半天假,自己去了市医院,我把他送回教室的时候,瞥了一眼他们班,疑惑地说:“李思凡没在教室吗?”
正在跟陈州说话的副班长听见我问,跟我们说:“哦,李思凡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了。陈州,那个人……真是你爸吗?”
我不知道八卦传播的速度可以这么迅疾,也没有想过真的有人会故作天真地问出这种咄咄逼人的问题。
没有等陈州回答,我先一步说:“不是啊,是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