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是说没有天灾,没有人祸倒也是真的,只是我们还远说不上幸福。
后来四月份,陈州回赠了我生日礼物。
是一个银镯子,上面刻着长命百岁。
晚自习结束之后,我们站在人去楼空的走廊上拆开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陈州为我调节好宽度,到正适合我的手腕。
“好看吗?”我问他。
“好看。”陈州说。
我把银手镯在手腕上晃了晃,问他:“多少钱?”
“不贵。”
我知道他没有很多钱了,哪怕是家教挣得那些钱也没有很多,还要再花一点买这个东西。
于是我对陈州说:“那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他点点头说好,我不晓得,这算不算是一个承诺。
我和陈州一起骑自行车会平西的时候,发现我们家的灯明晃晃地亮着,门也大敞开来我有点害怕,想着会不会是进小偷了,可很快,我就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一抹靓丽身影。
我的脸色有些白,把陈州推去他家的方向,自己走回家,关好门,问她:“你来干什么?”
我妈脸上好像是很受伤的神情,我闻见她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和香水味混在一起,让我忍不住泛起恶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对我说:“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说。
她环视了一圈这里的陈设,和离开时没有什么变化,我的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学校,也没有别的功夫来增色。
我妈走进堂屋里对我说:“你来了这里以后都不给我打电话,我还怕你出什么事。”
“这里都是街里街坊的,会出什么事。”我站在门边,如果有镜子的话,就一定可以看见自己防备十足的神态。
对于我妈,我或许永远没办法理清我们之间的恩怨,爱恨。
她是生我的人,我们骨血相连,可她间接导致了我爸的死,她让我的人生也如坠深渊。我想让她和我一起走,我想,她晓得了我的经历,和我一起离开,我再也不怨她了,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可是她没有。
她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对我说:“算着你钱快用完了,巴巴地给你送过来,连个好脸色也讨不到,我看我生你下来,也就是来讨债的。”
我从她的话语里品出来几分委屈,可是又不愿意拉下来脸,还要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作为母亲的绝对优势地位。
我懒得再和她对垒,点了点头,说谢谢。
然后就久久没有听到回答,等到我抬起头,骤然对上一双满含心疼的双眼,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分不清究竟是她高超的化妆技术,还是为我而流的泪。
总之,好看的眼睛功效是一样的,就像李思凡,我看一眼,就会变得心软。
“太晚了,妈,你走吧。”我说,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路上小心。”
我妈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我,看着我说:“看看,这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我不在的时候,别亏待自己。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道电流,过边我全身,最后直冲向大脑。
在她眼里,连这些也是可以被轻轻掀过去的。
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在你眼里,什么都会过去的是吗?你想我怎么过去,你告诉我。妈,我真的不明白你,你就……就那么喜欢钱吗?”
我以为这些话会让我招致再一个巴掌,可并没有。
她只是盯着我看了几秒,最后妥协了叹了口气:“谢羌,我承认,我是过不了苦日子。从小到大,你姥姥姥爷没让我吃过苦,我不到一年的工,嫁给你爸,你爸也没让我吃过苦。现在你爸走了,你让我怎么养你……”
“是,现在这套房子你是住的好好的,可那是厂里的,是公家的,我们只能住,不能卖,到了年限,还得收拾出来麻溜滚蛋。你指望着我再去给别人端盘子端碗吗,不要说你,连我自己都养不起。”
“沈文龙……我知道他是个混蛋,可他在钱上不会亏待我们娘俩,能给你最好的资源,能随随便便给你请家庭教师,就连以后你上大学,找工作,也能帮你。谢羌,我给不了你这些,你爸也给不了你这些。你不要以为这世界都想你想的那样干净,见不到光的事儿多了,是我们把你保护的太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直觉告诉我这是不对的,只是我太笨,想不出辩驳的话语。
我想问她,可我为了这些所谓的现实,就要经历这些吗,谁都没问过我的意见,谁也没给过我选择。
但我好像又有了答案,谢羌,因为你命不好。
我后退一步,这样我在她面前就不会显得那么渺小了,然后才对她说:“妈,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吗?我想杀了他。我一定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