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眯起眼消化了一下对方的答案,而后直接被气笑,这是无药可救的意思?嗯?
他合上笔帽,无声薄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我希望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
“哈哈哈开个玩笑。试想一下,你注意过对方的情绪吗?你产生的逃避行为,对方一定可以感知到,你觉得她会怎么看待你?”
敲击桌面的手部动作蓦然停顿下来,眉间拢起,似是因为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她说过的原话:“在我的印象里你是不太待见我的。”
他当时以为是互相接触不深才产生的错误印象,原来竟是事实么?
难怪。
一些她很冷淡的瞬间忽然就解释得通了。
越想越心惊,口部感到涩意,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五指攥紧成拳。几秒之内,温热的掌心竟捏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湛景琪闭上眼,另一只手搭在额头,无奈喟叹一句,“她对我的印象不太好。”
原来在不知道的片刻接触中,他已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却不知情。
原来他的潜意识里知道远离她才是不伤害她吗?所以产生了回避情节。想到这,心,突然就酸涩得厉害,闷闷的,还有点堵,很难受。
好在对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练习阅读对方情绪和正确地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情绪,扭转印象。”
等了一下,湛景琪突然睁眼,“没了?就这样?”
嗯,好像不难。
关闭视频,双手轻搭在旋转椅的扶手上,长腿划拉半圈,整把椅子背对着办公桌。湛景琪将自己隐在暗处,仰视着天花板,回忆起以往的蛛丝马迹。
温玫认为他不喜她,为避免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她也尝试着远离他是么?如她第一天搬来的行为那样。
铃声振动,湛景琪转回去,捞过手机接起。
“呜呜呜哥……妈妈要带我去国外……”湛可可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哭腔,说话也语无伦次的,“爸爸妈妈吵起来了……”
湛景琪霍然站起来,冷静开口安抚,“别急,我马上到。”
仅半小时,车子就在城东老宅紧急停下,湛景琪沉着脸扣上车门,大步迈进去,脚下生风。
室内走廊,一片灯火通明,还没靠近,就听见父母的吵架声。
这么多年没听过了,犹如往事浮现。陌生又熟悉,还有点不可名状的倦燥。
“湛赢生,我当初就不该把可可留给你,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有没有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她离家出走你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面对尖利的指责,湛赢生冷着脸反驳,“明明当初是你不要她的。”
话一落,湛景琪的脸色已经不能说是阴沉了,而是恐怖。如果眼神能杀人,对方早已被凌迟过千遍、万遍。
可并不能。
这种话他早些年已经听过很多遍了,那时还会被中伤,现在只剩麻木。他一个人听听就算了,可是他们为什么非要在可可面前重提起这些?
除了伤害,还能带来些什么?
高级皮鞋踩着大理石地板的脚步声踏进。他控制着怒火,语调也变得严厉不言苟笑,“如果你们非要这样针锋相对,我只能使用非常规手段了。”
他就此站住,先是看了一眼在一旁用手背抹泪的可可,然后眯起眼扫向其他人,言辞冷漠如下最后通牒,“到时候别怪我绝情。”
场面就此定格,还没等湛赢生训斥的话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湛可可抬起头,眼睛鼻子通红,吸了吸鼻子,“哥,我不想在这里。”
朱荣音手肘挽着包,仪态良好地围在可可旁边,大概是嫌脏不愿坐下。语气里是半分哄劝,半分不容置喙,“可可,跟妈妈去国外。”
“啊!!!”这话仿佛刺激到了她敏感的神经中枢,可可崩溃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满脸痛苦地嘶吼,“我不去!你们两个我都不要!!”
“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
她不知道朱荣音当年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她管不了,也不想听不想知道,她只切切实实知道这些年她无人管教是真的。
当着湛赢生的面被拒了,朱荣音脸色很难看,想解释什么又无从开口。
“可可。”湛赢生沉声叫她的名字,被她落了几分面子,脸色非常不好看。
“你别叫我!!你以为你又比她好到哪去!如果可以选,我一定不会选你当我父亲!”
湛景琪懒得和其他人废话,站到可可面前,弯下腰朝她伸出手,“可可,我们走。”
“逆子!我看谁敢走!”
上好的紫砂茶杯在湛景琪脚边砰然炸裂,碎成大小不一的好几瓣。湛景琪垂眸静看了一眼,没有生气。
湛可可被吓得停住眼泪,朱荣音却在这一刻气炸了,拉高声音,“湛赢生!你想弄死谁?啊?你说!我们三个人,你想弄死谁?!”
“他谁也弄不死。”湛景琪收回眼,扶起湛可可。单手插在裤兜里,整个人看上去很寡淡,好像对面前的这出戏码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湛赢生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满腔怒火地瞪视着眼前几个人。他养大的两个孩子,此刻却站在他的对立面,忤逆他!不敬他!甚至否认他!
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湛景琪,你现在翅膀硬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的好事!我让你签下雨禾村不是给考古队折腾的!你立马给我停——”
“晚了。”湛景琪抬起眼,轻描淡写地打断他,湛赢生的愤怒情绪影响不了他分毫。
“什么意思?”
湛赢生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反问,很快回过神来,眼里欲喷出火。
湛景琪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今天签的合同,湛行集团的慈善考古项目。”
花了那么大一笔钱去做慈善??
这个混账!
湛赢生一口气几乎要咽不下去,只觉得眼前一黑,直直往后栽了下去。
“——!”
所有人被眼前一幕吓到,湛景琪也变幻了脸色,眼里涌上惊恐,甚至伸出了手想接住他。
“赢生,赢生,你怎么了??!”李女士紧急跑过来抱起湛赢生,“送医院!打电话送医院!”
朱荣音看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顿时满脸晦气,别开脸。
当前夫在她面前晕倒时,她也只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事不关己地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将人抬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