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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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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唔啊——”

“扑通!”

冬天的河水冷得犹如一个流动的冰窖,她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控制不住地下坠,刺骨的寒气一阵阵袭来,她的呼吸被水流紧紧压在肺腑,不得畅通,迫着她不得不狼狈地挥舞手臂,被本能的求生欲望催使着往水面挣扎。

要知道她从小习马术文章、音律丹青,跟着项籍上房揭瓦,爬树赛马,却因男女大防,独独没能学会凫水!

在这片幽暗里,起初她的意识尚还清晰,可渐渐的,却已无法操纵支配自己的四肢百骸,仿佛都被封锁住,动弹不得。

救命……

救我……

谁来救救我……

她的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口鼻里全是水,眼睛也被水冲压着无法睁开,似有无形之力在阻止她继续挣扎,身体在缓缓地下沉,她并不知道会坠至何方,飘向哪处。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她在心底一次次无助地哭喊。

濒死之际,忽然掌心微暖,有一股逆水而下的力量拽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像是有人在一点点接近她,托举她,保护她。

脱出水面时,她鼻腔里皆是淡雅清新的桃花香气,如梦般悠远空幻。

正要睁眼,光在眼皮外炸成片片刺眼的闪白,楚意只得更加用力地闭紧眼睛。

等到真正能够睁开时,没入眼中的是她自己卧房里蟹壳青的幔帐。

*

深冬的午后天光迷蒙温和,与屋内静谧的烛火明亮了整个屋室。

楚意懵了一瞬,旋即挣扎起身,不觉牵扯到额角,引一阵撕裂般的锥痛刺骨袭来。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摸了摸,却是碰到了一片微润的软纱。

“大姑娘,二姑娘醒了。”

离床榻最近的萍儿惊喜出声,忙拿来几个软枕垫在楚意腰后,扶她起身坐好,“姑娘可算睁眼了,从前夜就开始发高热,吓坏我们了。”

虞妙意取了件狐皮斗篷来,拢在楚意肩头,那双与楚意如出一辙的桃花美眸中泛着柔柔泠光,语气却是淡淡,“巫医说了,只要人能醒过来就没有大碍了。我知你不服兄长责罚,可你也不该在夜里一个人跑出去。”

楚意只觉得脑中有热血逆流,头重脚轻地恍惚了一下,方慢慢把脑海里被撞零的画面整合平铺,拉住她阿姊的手,却只顾着撒娇“……阿姊,没事了,阿妺知道错了。”

从前父亲与项氏山庄的庄主项梁对酒作乐时,楚意就听项梁拿他们兄妹三人说笑,道三个孩子皆生了副祸水面相。其中就以虞妙意的姿容最是出挑,楚意屈居末位。

虞妙意酷肖他们的阿娘,绛唇不妆而红如樱,玉肌未粉而白胜雪。项藉每每都笑楚意时多像了她那英武的左徒阿父,没得自家阿母阿姊的似水柔婉,英气有余,不像荆楚女儿。

“没事?”眼下她不过无意地撩起羽睫,就令能见者心神一荡,“你可知,自前夜你浑身湿漉漉,人事不省地被丢在咱们家门口,这些天兄长恨不得把下相翻过来寻那罪魁祸首。一会儿兄长过来,等着挨训罢。”

“那罪魁祸首可抓着了?”楚意嘻笑着蹭进虞妙意怀中,“阿姊,阿妺头痛,阿姊揉揉。”

她表面看上去是冰雪姿容的孤高美人,心中却是极其看重家人。

除了去世的父母,就数她最是疼爱楚意。

经不住妹妹这么一钻,自是不忍再出语责怪,“好了,明日便要送阿父阿母出殡,你好生休养吧,我去前院帮着兄长些。”

想起父母,楚意心中惊痛难抑,那夜灵堂所见像是骤起的梦魇,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怔怔愣愣间,虞妙意已经先行离了她的闺阁。

倒是让打小就伴在她身边的侍女萍儿看出了些端倪,将晾好的药递过去,“二姑娘,你是不是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呀?”

楚意接过药碗,强捏了鼻子一口闷进去,被苦得龇牙咧嘴。

“我看她是白日的巴掌还没挨够又想作死罢了。”

说着,楚意又冷哼一声,“不过我虽知是她的设计,却苦无证据,与其和阿姊说了被她约束着不准轻举妄动,倒不如暗里我自己再找机会报复回去。”

萍儿道,“那天她对你说的话,我都学给少主听了,恐怕少主也会疑心到她身上去了。”

“兄长现在分身乏术,就是真疑心也未必腾得出手来帮我,我也不愿他为我在此时分心。”不过比起这点不足道地恩怨,楚意心中还牵挂着更重要的事,又道,“取笔墨来。”

“少主已经免了你的抄书之罚,你还是安心养着身子吧,明日可有的累呢。”萍儿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方才梦里全是阿父阿父,想起阿父生前手把手地教我作画,如今想来竟然从未给阿父阿母画过像,实乃不孝。”

虽是扯谎,她说着说着却又红了眼眶,不得不别过脸去,“快去取来,我画快些,赶在明日日升前能成。”

萍儿与她亲密,实为最清楚她脾性者,不再多言,麻利下去取来画具与绢帛。

楚意从小字写得一般,却尤为喜欢四处涂涂画画,旁人觉得她不务正业,阿父却不以为然,总对着她笔下所绘之物,大加赞赏,鼓励着她继续画下去。

以往她多喜画一些《九歌》和《山海经》里天马行空的龙凤神兽,甚少费心于人像,然此时思念生身父母,音容笑貌无不记忆犹新。

萍儿特意回避门外,由着她把不肯露于他人眼前的悲切挥洒。

只是连萍儿也被蒙在鼓里,楚意此番落笔,除了父母肖像,还额外按照自己记忆中将他们身死后面容脖颈上留下的纹路尽力默写。

她绝不信,父母会是死于普通流寇之手。

天将明时,楚意放下了笔。

她默然坐在案几前,听着室外长长的鸡鸣声被呼啸的朔风卷走。

额头的伤在痛。

心中莫名荡起一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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