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盈！你假充完……唔——”

楚意见她冥顽不灵，正打算殊死一搏，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话还没说完，便被春深台的人用一块破布塞住了嘴。

看来这一次，她又败了。

不过应该比之前要长进些，毕竟这一回，她起码还能多拉几个垫背的。

楚意这样想着，宫女葭手中的蒺藜藤条已然朝着她的背脊招呼过来。

她背上的衣料登时被棘刺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锋利的刺划过她的皮肉，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口子。

可她宁愿咬破嘴唇，紧紧护着不省人事的乐雎，却也始终都不肯哭一声，喊一句，不肯露出软弱的可怜姿态。

正当她还在等待宫女葭的下一藤条之时，身边冷不丁明显行过一道反方向的劲风，且听宫女葭一声惨厉地哀嚎，扑通一声闷闷地栽倒在她眼前。

温热的血飞溅出来，脏了楚意的额头眼角。

她不觉怔怔仰起头，只见那个和她一般高的清瘦少年正提着剑背对她而立。

玄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凌冽的剑光明灭，他的侧脸稍显青涩苍白，眼角眉梢却是比他发冠上的青金石还要冷。

“杀…杀人……”

有帮忙摁住楚意的宫人正要失声喊起来，可胡亥的剑锋一扫，威胁性地逼在那人咽喉前，语意森然，“贱奴，惜命。”

如神祗，如修罗。

张盈见状，忙气急败坏地跑下来，看着血泊里已经咽气的宫女葭，脸色一阵青白一阵一红，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气急败坏地指着胡亥，尖声喝道，“大胆胡亥！你敢在咸阳宫禁内杀人？！”

“宫奴而已，你敢打，我就不敢杀吗？”

正在快速发育的少年个头不高不矮，长剑斜提在身侧，剑光再次晃过张盈的眼睛，晃得她误以为将要遭袭，慌忙用大袖去挡。

得闻动静的卫兵赶来，但都碍于是秦王最宠爱的小公子，不敢轻易得罪，面面相觑，进退不得。

他转过身，低眸瞧了瞧楚意，此刻的她额发混着血黏在脸上，半绾的发髻松松垮垮，衣裳也破得破、烂得烂，配上那一张丑陋的脸，着实狼狈得不堪入眼。

他面上虽如无波古井，沉静淡然，却还是随手脱下外袍当头罩下去，再伸手拽起楚意肩上的衣服，形如拖死拉狗般，害她踉踉跄跄，险些重又栽倒。

“等等…还有乐雎……”楚意借住他手上的力气，勉强站稳了，赫然想起了还被绑在柱子上的乐雎。

“麻烦。”

胡亥不耐地瞪了她一眼，稚气未脱的脸上戾气满满。

但他还算是好事做到底，一剑斩断捆着乐雎的绳索，楚意忍着背上的伤痛，将只剩下半口气的乐雎牢牢抱住。

“小公子带走一个就算了，这奴婢是我春深台的人，你可也要带走么！”当着一众宫奴的面，被小辈如此打上门来欺辱，张盈自是咽不下这口气。

胡亥却对她的话充耳未闻，扯着楚意，又捎带着一个乐雎，我行我素地扬长而去。

张盈再怎么气焰嚣张，却也与阖宫上下一般，对受尽溺爱且脾性乖劣古怪的小公子颇是忌惮。

如今他可随手杀掉她的贴身侍婢，想来若是真恼了把她也一剑劈了，秦王爱子心切，自然不会在乎王法律例，为了她和自己的宝贝儿子置气。

一个怔愣间，那三个人的身影便已然一串儿地从春深台的后门消失不见。

而楚意这边，离开春深台的宫禁范围，没了危险，楚意心系乐雎膝盖上的伤势，加之对他的来意存疑，立时便止步不前。

“为何救我们？”

“难道你想死？”胡亥理所当然地反问。

楚意下意识摇头。

“跟我回光明台。”

楚意惊愕地睁大眼，根本反应不过来他的用意，“啊，不……”

胡亥不语，只回头扫她一眼，眼神锋利，手中的剑锋已然悬在楚意头顶，仿佛她若继续再说出不中听的话，即刻便会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