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秋日的天光透过宫墙洒落在青砖铺就的御道上,空气中隐隐透着墨香。陆凌凰一袭浅绿官袍,步伐沉稳地踏入翰林院。她腰间悬着代表翰林院编修的官牌,一枚素银簪子盘发成髻,神色一派从容。
翰林院自古便是清贵之地,入仕者非寒窗十年之士,便是出身名门望族。昨日陛下特旨任她为编修的消息已在翰林院中传开,今日一早,院中各处便隐隐透着一丝观望与议论的气息。
“这便是昨日陛下特敕直入翰林院的陆编修?”檐下整理《文馆词林》的书吏们窃语声飘过回廊。陆凌凰目不斜视地踏过地上的莲花纹地砖,听见身后飘来零碎词句:"......听说她连过堂考校都免了......"
“翰林院素来以文章立身,何时成了皇家贵胄的去处?”
“女子入仕,前所未有,怕是圣意难测。”
陆凌凰听得清楚,唇角却连一丝波澜都未起。她目光微微一扫,径直迈步入内,将这些窃窃私语尽数抛在身后。
翰林院掌院学士时敬宇正在西厅校勘《靖遥起居注》,见陆凌凰行肃拜礼,他搁下犀角柄放大镜,腰间垂挂的翰林院银印与鱼袋相击成韵:“陛下既破格擢拔,陆编修当知翰林笔重若千钧。”
陆凌凰听罢,拱手道:“时学士所言极是,凌凰必当谨遵翰林之规,不负圣恩。”
时敬宇点了点头,随即挥袖示意身旁一名年轻的翰林官上前:“此乃修撰沈如初,日后你在院中之事,可向他请教。”
沈如初约莫二十余岁,身形修长,气质清冷。他目光微垂,神色淡漠,向陆凌凰微微拱手:“陆编修。”
陆凌凰含笑还礼,语气温和:“沈修撰。”
二人客套一番后,时敬宇便安排她随沈如初入东阁,领取所需的公牍与典籍。陆凌凰一路随行,走进高耸的翰林书阁,眼见阁中藏书浩瀚,心底微微感慨。
沈如初将一册《大裕诏令集》递给她,声音淡淡道:“编修首任之责,乃为宫中起草诏令、修订史籍,今日先熟悉律令格式,三日后交一篇拟诏文,交由掌院审阅。”
言下之意,亦是在提醒她,虽有圣意相护,翰林院却并非谁都能随意立足之地。
陆凌凰接过书册,翻开一页,淡淡一笑:“沈修撰放心,凌凰定不负所托。”
她缓缓坐下,执笔蘸墨,目光落在案上的律令纸张,心底却清明如镜——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是韬光养晦的好时机。
翰林院内,书香墨韵弥漫,金石篆刻的气息萦绕在静谧的东阁之中。陆凌凰执笔书写,字迹清隽,落笔间不见丝毫犹豫。她虽初入翰林,却早已通晓朝廷律令格式,修史拟诏之事对她而言,并非难事。可她心知,这一纸拟诏不仅是文字功夫,更是时敬宇对她的考察。
沈如初静静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卷《大裕会典》,目光偶尔自书页上掠过陆凌凰的笔锋,神色波澜不惊,似是在观察,又似是在权衡。
“陆编修。”他忽然开口,语调平淡,“翰林院向来不问政事,只持笔修史,拟诏存真,你入翰林,心中可有计较?”
陆凌凰闻言,微微一顿,旋即笑道:“沈修撰之意,是劝我安守本分?”
沈如初目光微微一敛,淡然道:“翰林院不留不安分之人。”
陆凌凰不疾不徐地搁下笔,抬眸看向他,眼底藏着些许揶揄:“翰林院不安分之人多了去了,沈修撰又何必独对我规劝?”
沈如初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晦涩,终究未再多言,只轻轻翻了一页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