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敲侧击了怀兰一番，贺归林估算着时辰，就无厘头地同啸也说起无法上城一事：“倒是委屈你又同我困顿在这屋中一日，无法去集市看看。”

啸也没心眼地笑：“无事啊殿下，何必对我致歉呢？”

“日后定找机会让你同他们一起去……看来这城离得着实远，竟到这会了他们还未曾回来。”

“怀兰婶婶说的，约莫快了。殿下，不如我们到门口候着，也好帮他们搬入东西？”

贺归林故作思索的样子，几句话的功夫后，他才点头认可：“啸也考虑得周到，我们去吧。”

二人到门口处与值守的小伙同站，啸也很快与他两个聊了起来。

贺归林在一侧看着，又暗自叹息，自觉对啸也抱歉。啸也这样一个开朗的性子，却被他拖累着受了这么多年的白眼，实在是不该。

啸也看自家殿下眸子里起了哀伤的波澜，忙止了话，来关心贺归林的心绪。

贺归林眼里有了细微水光，对着啸也笑道：“早说了你该离了我，去那些人身边，他们也是常要拉拢你的。偏你不肯走，我让你在宫里过得太憋闷。”

啸也自然知晓“那些人”所指，不过是楚宫里的林有余及他身边的那些狗腿子。

这话从前也总被贺归林翻出来对他说，贺归林总是不听他的劝，这回他还是拿出以往的话来答：“殿下，早说了不要说这话。我若走了，你身边就没人了。也没什么憋闷不憋闷的，反正殿下会同我说话。”

贺归林轻晃脑袋，口中呢喃：“你啊，你啊……”

那我该如何报答你呢？

贺归林没再说下去，二人说话声刚止，门外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接着，霍木的声音响起。

小伙把门拉开，叫了叫霍木，蹿出去帮忙拿东西了。

贺归林与啸也见了霍木，紧张地对他颔首便算了招呼。

霍木的眼神落在贺归林身上时，忽然变了变。除了敌意外，似乎还有些别的。

没受到霍木的阻拦，贺归林即使心中疑惑，也来不及细想，很快就与啸也出了门去，在一群人中视线四处搜寻，终于看见了风姰。

但她身边，文邈与余的家人外，竟还跟了个脸生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对风姰很是殷勤，风姰取下个什么，极快地就会被他夺了去，挂到他自己身上去了，顺带还关照到了文邈。

两个姑娘瞧起来有些尴尬，却也无法拒绝，只能转身去帮其他婶婶拿东西。男子见了，还试图伸手去接，奈何他实在抓取不下了，才停了动作，等着两个姑娘一起回屋。

贺归林眉头紧皱，丹凤眼更显冷漠。

他只愿这是他们在街上采买来的下人而非别的。

啸也拉着贺归林往两个姑娘那处走，风姰隔着人群望见了他们两个，立马就对他们笑着招手。啸也比她更热情些，手举过了头顶，对着她们一个劲地挥舞。文邈和贺归林则是淡淡的，对着迎面来的人微笑点头。

那男子也顺着风姰和文邈的动作，看见了贺归林与啸也。他张口问的“风妹妹，这两个是谁人”恰好被贺归林收入耳中。

贺归林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上下两排牙齿不受控地咬在了一起。

看来他的希望破灭。

这男子是来挖他墙角的。

原是昨夜客栈东家去寻了霍木来聊，霍木也被东家所说信服，以为几年交往下，风姰对小东家有男女情意，便应下了东家所说，让小东家随着到勿忘围里帮忙做活，既是报风姰救命恩，又可加深两个后辈的感情。待时机成熟，便可成亲。

只是霍木把贺归林两个给忘了，没有记起为了报仇而让风姰假意结成的亲。

这会经小东家一问，风姰与文邈皆陷入了沉默，不知如何把楚国太子主仆两个说明给小东家。

贺归林咬了咬唇，正要开口，腰身却被某样尖锐的东西抵住，身边也多了霍木的气息。

霍木穿插在贺归林与啸也中间，双手放在他们身后，笑眯眯地对着小东家说道：“好侄儿，我们忘了告诉你们的，这是我们前些日采买来的小厮，昨日被我们留在家中看门了。”

莫名被打上下人名头的贺归林嘴角忍不住抽搐，偏头看向了霍木，与啸也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霍木笑里藏了胁迫，左右扭头看他们，手上的短刀往他们的身体刺得更深。

小东家一个恍然，猛点头应声：“原是这般，我说向来不曾见过的。那不知他二人如何称呼？”

连短暂的思索都不曾有，霍木脱口而出：“这是白脸，这是牛大力。”

说白脸时他看向了贺归林，说牛大力时他看向了啸也。

这两个称呼里带了霍木的报复心思，一个暗戳戳指贺归林瘦弱如鸡，空有一副招惹女子喜欢的白面皮；一个则是在报绑架他们当日，啸也那牛劲害他们勿忘围的人伤了好几个的仇。

在言语上逞了快意，接下来的几日，霍木倒对贺归林和善了许多，日日“白脸、白脸”地叫着，势要把他这个楚国太子的脸面皆踩在地里。

这会把话说了，他也仰天大笑着，先行离了孩子们，自己家去了。

留在原地的贺归林脸色阴沉没有变化，还是把视线都钉在小东家身上。

小东家有些发怵，不知这未曾谋面的男子对他恶意来源何处，想着自己先做下位者求个和解，就叫了叫那奇怪的名字：“白脸、大力，幸会。”

冠上了“牛大力”的名头，啸也似乎一下就从宫廷中被扯到了乡间山野，多了几分土气。文邈在一侧听了，忍不住轻笑。但啸也却不恼，对着小东家回笑，与他相识了一番。

贺归林自然是黑着脸没有说话。

风姰不明白小东家何处惹得贺归林冷脸，只怕他们二人起了冲突，就忙劝众人往家里回。

贺归林上手去扯小东家手中的东西，小东家推脱了一番：“我来便好。”

“我既是小厮，就该替姑娘们拿东西的。”贺归林的话从牙缝里挤出，听起来有些别扭。

小东家不解劝道：“车上还有些东西须得搬，白脸你去那处拿吧。”

“有……嗯……”实在是难以叫出“白脸”这怪名，风姰顿了顿，才又劝道：“我们走吧。”

贺归林再刺了小东家一眼，与风姰并肩走了。但很快，小东家又赶到了风姰另一身侧，三人不得已同行。

文邈无心看那两个男子的剑拔弩张，早自己提了个竹篓就往家中回。

在后边看了贺归林许久，啸也更是一头雾水。

见文邈自个走了，他也忙得赶上，接过了文邈手中的竹篓，问起赶集的有趣之处来了。

支支吾吾半响，文邈从怀中取出了两个鸡子形状的玩意，细看能瞧见鸡的身子上有排列齐整的两排小孔。

她把其中一个塞到了啸也手中，口中掩饰：“买两个能便宜些许，他们都不喜欢的，多的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