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贺归林明明心里分外着急地要在霍木跟前露脸而没比得过小东家的,这实在是霍木和他自个的问题了。
譬如在用饭的时候,他的眼睛也长在了霍木身上,奈何尽管他手比小东家快些碰到了霍木的碗,他即刻就会被霍木两计眼刀打在脸上、手上,逼得他不得已坐下,将已到手的碗拱手让给了小东家。
再譬如霍木要劈柴的时候,贺归林率先拦下了霍木并拿起了斧头。甚至于,他还披着一身鸡皮疙瘩,唤了霍木一声“常青叔”。结果谁知贺归林双手气力甚小,举起刀时已有些困难,硬着头皮挥下时,自然是无法控制方向地偏移,最后只砍下了那根木头的些许小屑和碎块。
当时,被贺归林的一句“常青叔”封印在原地忘了动弹的霍木见了贺归林大刀阔斧有开天辟地之势却只伤了柴火的皮毛一点,霎时就笑出了声。
恰好跑到这边的小东家刚住了脚,就听得霍木口中,对贺归林的阴阳怪气:“我瞧你倒也不该叫‘白脸’,合该叫‘瘦比木柴’才是。”
贺归林脸色瞬间一沉,碰上小东家得瑟的笑,眸子里更是戾气四起。
于是几日来的碰壁就团成了一大团,死死地塞在了贺归林的心里。
原本饭量就不大的他,在勿忘围与风姰同吃的日子里才刚把食量提上来了一些,如今心情一低落,每顿便又只吃了少少的几粒。
小东家到的第二日来敲风姰的房门,那日晚上贺归林为着风姰的名声,到底是弃了一切借口,与啸也睡去了。啸也屋子阴凉,几日来夜里他常抢了贺归林的被裘去,贺归林又有伤风的兆头。
风姰想方设法让贺归林多吃些饭菜,但这几日来他吃得少了,身子本又羸弱,一下子便再次咳嗽起来。
翻出先前剩下的款冬,风姰起灶开始熬款冬止咳汤。
贺归林嗽着,在小东家面前的步子却是自得,一步一步缓缓入了厨房,熟练地拉了矮凳来,陪在风姰身边一同看火。
小东家跟在贺归林身后,到厨房门口瞧见满屋的火热,唯独灶台前坐着的风姰与贺归林二人肩头相贴,与周遭忙于晚饭的人们隔绝,窝在了她二人宁静的时刻里。
他们不知聊了些什么,风姰扭头对着贺归林笑得杏眼弯弯,贺归林亦是同时偏头看着风姰的脸,嘴角笑意浅浅,清冽的眸子却情意绵长,直望着风姰的眼。
姑娘的脸回转去添柴,贺归林往厨房门口偏头,看向小东家的神色收了方才的温和,被替换上了满满的狂傲。
小东家的手猛地攥成拳,欲走入厨房打破那对男女的亲密但恐不妥,在厨房门口踌躇半响,面上表情逐渐淡然。
有过路的人与小东家招呼,亲热地问他在这作甚。
小东家手抚上胸口,回话时的气息都变得短促起来。
与他说话的那人听闻眼前人愈来愈重的呼吸,那夜在客栈的一幕幕都被想起,便急忙扶住小东家,要拉他去屋里坐坐歇息。
在喘气的男子摆摆手,眼睛直直往厨房灶台前望着,下一瞬就往后踉跄几下,整个人皆摔在了平地上。
说话的人被一惊吓,当即就叫喊出声,拔腿往厨房冲去,对着里边的人们大喊:“晕倒了!小东家又晕倒了!”
把话听了,风姰“唰”一下站起,蒲扇塞到一侧贺归林手中就拨开人群跑到小东家身边。
那晚已见过风姰越轨举动的人们更是着急,生怕那不雅的一幕再上演,更怕风姰的名声彻底败坏。
贺归林心中焦急不耐,却强压着自己的腿,把步子走得慢且重,隔着人群看起了在中央的风姰。
他听见白氏很紧张,要怀兰快去请了霍木来。
怀兰走后,白氏就到了风姰身边,要赶大家伙去做活。
众人不走,白氏才蹲下身要把风姰拉离。
但这回的风姰应付方式不同于在客栈,她依旧拍着小东家的肩膀叫他,小东家依旧没有回应。不过,在风姰俯身离近他的胸膛数数后,风姰就起了身。
白氏呆了呆,问道:“姰姰,这次怎的这样听话?小东家可有大事?”
风姰一时无话,待她抬眸看了看天,再蹲身探了探地上人的身体,才站起摇摇头回道:“白婶婶不急,是小事。他约莫是太饿太累,我给他冲些糖水便好。”
抚慰过了白氏,风姰对着身边围着的一圈人大声喊:“各位叔叔婶婶别忧心,都各自忙去吧,只是须得要几个大哥替风姰把小东家抬到吃饭的屋子去,多谢了。”
人群小声议论起来,还是白氏思量后复述了风姰的话语一遍,大家这才散的散,搬人的搬人,各自忙去了。
小伙搬了矮凳在墙角,让小东家靠墙坐得稳当。
四周静下来,小东家壮着胆子想睁眼瞧瞧,不过耳朵收入“常青叔”三字就立马又把眼皮拉紧了。
青年人把风姰的话转述给霍木,霍木在小东家身侧叹息:“侄儿什么都好,偏是气短的毛病从小跟到大,着实可怜。”
几个青年人宽慰了霍木一番,风姰就捧着一碗融了糖的水来了。
叫过在场的各位,风姰便小心地给小东家喂下糖水。
担心给风姰带来困扰,小东家很顺从地喝下缓缓流入的甜水,只是心里不停疑惑着风姰为何不再如爹娘所说,开他衣裳,吻他嘴唇。
他听着风姰嘴里嘟囔什么“低血糖”、“心脏病”一类的话语,是他不懂的。
他为了在贺归林眼前让风姰露出她的少女情思来,便一直合眼靠墙不动,哪怕闻到了满屋子的饭菜香,都强忍着饿不敢动弹。
风姰疑惑他分明有呼吸与脉搏,却会昏这样久,便又来看过他几次,几番确认自己的判断无错,实在不知病因了,只好乱猜以为是小东家困盹,睡得昏死。
拜托人将小东家抬回他的厢房,风姰才想起尚在煮着的款冬汤,急匆匆地跑回厨房,连晚饭都推脱了。
人们陆陆续续收碗筷回厨房水池子里时,风姰刚盛起一碗汤,递到贺归林手里。
听了风姰对晚饭的耽搁,贺归林原也是放了碗去厨房里要陪风姰,但被她百般说服,不得已在饭桌复而坐下,快快吃完了才去陪着风姰。
贺归林将汤喝下,风姰赶着上楼轻手轻脚推了小东家的房门,又察看了几遍,出门来直接回卧房睡下了。
两个男子得了心仪女子的照料都喜滋滋地睡了,反而是风姰连晚饭都忘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