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重新整备的潭西军再次向江明府发起了进攻。
隆隆鼓声中,潭西军每三十人一队,每队皆推着一辆三层楼高的云梯,呐喊着冲至城下。
进入千步的射程后,江明府城头床子弩开始轮射。
七尺长枪从空中俯冲而下,呼啸着撞在云梯上,每一下都穿透几层木板,碎片四溅。
但大部分潭西军皆躲在云梯下方、后侧,以云梯层层叠叠的木板,挡住了大部分的长枪。
离得两百步远时,因角度问题,床子弩已无法击中云梯。
此时,虽然云梯已毁,但也给了潭西军接近城墙、重新攻城的机会。
况且潭西军财力雄厚,一轮又一轮的云梯推进之下,江南军防守渐渐有些吃力。
城头上,副将焦急地走来走去,拱手朝顾维朗道:“将军,城头床子弩的箭矢只剩下五百发了。末将请领队出战!”
顾维朗扶着剑柄,目不转睛地看着城下形势的变化:“知道了,时机尚未成熟。”
优秀的猎人最擅长等待,他在等一个机会。
他已算好潭西军的兵力与进攻节奏,约莫还要扛几轮冲锋,待潭西军士气冲顶而竭之时,再用奇兵出击。
但这一次,能谋善断的顾将军失算了。
时机竟提前出现。
只见江明府一水之隔的沧江北岸,有两处地方冒起了滚滚浓烟,黑乎乎的烟柱直直冲上云霄。
顾维朗急命人展开舆图,城头诸将围上前来,一阵七嘴八舌之后,判定起火地点,似乎是潭东的渔鼓、樵梁两地。
渔鼓、樵梁……
顾维朗皱眉看着舆图,思索片刻,马上一拍木案:“正是大好时机!”
说完,马上下令前锋营在前、连弩队在中间,步兵营在后,立刻整队,听我号令,准备出城迎敌。
众将山呼领命,小跑着去准备。
顾维朗重新回到城头,紧张注意着敌营的一举一动。
此刻的潭西主帅船上,也是一片混乱。
中军主位面前的木案已被劈裂两半,案上的文房四宝沦落一地,墨汁四溅。
虞归岚手持长剑,仍不解气,怒骂声透甲板:“这群酒囊饭袋,怎么还不来报,究竟是何情况?!”
底下众将皆低头耸肩,莫敢吱声。
己方的粮草尽秘密囤于渔鼓、樵梁,如今这两处竟起了大火,若粮草有失,潭西军马上便面临断粮之危。
若马上攻入江明府,还能抢点粮食来吃。但这谈何容易,若天黑之前仍攻不下江明府,明日军士便无力气再战,拖得两日,军中就要哗变。
更可怕的是,潭东军已群龙无首,剩下几个守城的都虞侯,究竟是谁那么大胆子,竟然与潭西军为敌?
若潭东果真倒戈,那潭西军便成了两面受敌了。
情况未明之时,最易令人恐惧。
虞归岚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向北岸的两处浓烟,口中念叨:“定是出事了!”
“报!”传令兵狼狈而至,虞归岚急问:“是渔鼓、樵梁遇袭了?”
传令兵哭丧着脸道:“将军,是江明府,他们出城冲击我军,前锋营死伤过半。”
虞归岚闻言,急向南边看去,只见那江南军以一种奇特的阵型,在潭西军阵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人赶拦,不消几次,便将潭西军冲得七零八落,毫无抵抗之力。
传令兵跪在地上,满头大汗混着灰尘往下淌了一脸,也顾不上擦一下,两只手忙乱比划着,向自己的主帅形容战场上看见的噩梦。
“那巨大的弩机下面装了四个轮子,以十数人在后推动,上面的弩箭虽没有长枪那么大,也足足三丈长,每一发可射十数箭,那箭可穿透重甲。”
“他们这弩机阵,就是冲着云梯阵来的,我们的将士都聚集在云梯之后,那弩机灵活得很,绕到云梯后面就是一顿齐射,将士们未及变阵,便被射倒一片。”
正哭诉间,前线又有传令兵来报。
“报!中军已溃,袁将军请求二营、三营支援。“”
虞归岚还未及发话,又有一传令兵冲到面前。
“报!渔鼓守军来报,他们突遭袭击,敌军声东击西,以火箭放火,粮草已尽没于火海。”
“樵梁呢?” 虞归岚问。
传令兵懵了:“属下不知。”
“再探再报!”
那攻城前线来的传令兵见主帅暴怒,本不敢此刻发问,但无奈前线兵情实在紧急,只得硬着头皮跪前一步,重复请求。
“虞帅,袁将军请求二营、三营支援。”
虞归岚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乌鸦在他头上扑棱嘶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