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穆晴将探事司交给陆彤后,通过一番整肃,上下一新,已是十分得力的情报组织。
所以穆晴再一次将找到密道的功劳归给探事司,顾维朗也没有多加质疑。
他当即点齐人马,就要出发。
却见几个将领并肩而来,为首的陈棕道:“顾将军,这几日攻城不下,受伤的军士行动不便,路上恐耽搁时日。我们等不了五天了,今日便退兵吧?”
其他将领皆不敢发话,只拿眼巴巴看着顾维朗。
只有一向心直口快的王枪道:“那乌沁城粮食充足,城墙厚得跟小山一样,要几日就攻下来,除非能飞进城去。在此拖延时日,不若早日回师,走得晚时,被西岱军乘机杀来,白白牺牲兄弟们性命。”
顾维朗道:“定好五日之期,今天方第四日,尔等当军令是儿戏吗?”
陈棕、王枪等闻言,都黑着脸赌气一般望向一侧。
这些都是沙坝军、紫府军的人,碍于身份,他们不敢还嘴,但是老大不服气。
江南军自跟随顾维朗以来,连续赢了江明府、玉都等多场大捷,对顾维朗的能力深信不已,此刻他们听到诸将如此说话,早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纷纷上前理论。
双方唾沫横飞,挺胸互相推搡,眼看就要闹起来。
“够了!”顾维朗一声断喝。
“明天日上中天时,若乌沁城还没拿下,我辞去平叛大将军、江南军统帅之职。但你们必须按原计划继续攻城,若是差了一分,军法处置!”
众人听了此言,哪里还敢说话,只得互相瞪了几眼,各自加紧准备手上军务去了。
经过这么一闹,顾维朗也就没有留意偷偷混入队伍中的穆晴。
等他发现时,已是到了乌沁城西面的大山深处了。
他满眼的不赞同,眉头一皱,正要开口。
穆晴抬手便要捂他的嘴,手刚伸到他面前,突然顿住。
她不由吃了一惊,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顾维朗见女帝的手忽而靠近,雪白的手掌上还有一道被缰绳勒出的淡淡红痕,不由想起了冬社那日,她也是这般来捂自己的嘴。
想到当时唇上的柔软一触,顿时愣住,到了嘴边的劝阻之言统统忘了。
于是,顾维朗被这么一打岔,连一句反对都没能说出来,只得由着女帝加入了攻城行动。
这玉屏山茫茫绵延数十里,乱石横山、荆棘密布,即使知道是盘龙崖一带,也有好几里的密林遮天蔽日,寻常难以找到荒废多年的小径。
幸而,乌沁城守将哥舒默被穆晴吓得鬼迷心窍,非要派人去守那密道。
这对使用预言家卡牌的穆晴来说,相当于在大山中用黄色三角箭头,星星点点地标出那密道所在。
好一队明晃晃的人肉路标。
穆晴看清了对方哨探所在,一一指名告诉了顾维朗。
敌在明我在暗,十分好办。
顾维朗派出一支精锐斥候,两两组队摸上去,一次一个,将那守密道的西岱军哨探,全部清除了。
此时日近黄昏,乌沁城中,开始升起袅袅炊烟。
正面进攻乌沁城的军士,尽管已吃饱了肚子,但沙场上看见敌城中不断升起的炊烟时,还是忍不住吞起口水。
数日来,军中严控伙食,不仅多日不见荤腥,而且往日的馒头也换成了有限的干饼。
若是能攻入城去,或能美美地饱餐一顿了。
可那乌沁城实在太难攻,城墙皆为大块的坚硬岩石,连大历最强悍的床子弩,也只能射进去不足两寸,根本不足以踩着往上爬。
尽管艰难,但朝廷军竟无一人懈怠。
毕竟主帅已立下了军令状,此刻从攻城先锋到后方运送攻城梯的民夫,均是下了死力气来冲的,若有半分退缩,便是不要性命了。
老将王棕拔出佩剑,一夹马腹,亲自带着轻甲精锐开始了第三轮冲锋。
他虽私下对统帅的战略多有意见,但身为军人,服从的天职仍是深深刻入骨髓,既然定了进攻计划,他便不遗余力地执行。
战场上,黄沙滚滚,被烧毁的拒马鹿角冒着团团黑烟,那城头的敌军也在黑烟背后时隐时现。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王棕仿佛看见城头出现了江南军的旗帜。
他一手持缰、一手把剑,腾不出手来擦眼睛,只得用手背胡乱抹了抹额头,挥开直往下淌的汗水。
定睛再看,那城头红底黄边,大书“顾”字的,当真是江南军旗帜!
他张大嘴巴,正要说什么,便听见下属们的欢呼:“城门!城门开了!”
身后,更多的欢呼声和冲锋声如海浪般涌上来。
城门上那江南军打出的旗号,是主帅下令全力冲锋。
他浑身热血刹那沸腾起来,高举佩剑:“杀!”
先锋营一马当先,如同一支锋利的长矛,往乌沁城洞开的城门而去。
离得近时,他惊讶地发现,那城楼上站的,除了威风凛凛的顾将军,还有意气风发的女帝陛下!
陛下穿的是普通士兵的土黄戎衣,带的是锈迹斑斑的头盔,因皮肤白得惊人,在灰蒙蒙的城头,也显得鹤立鸡群。